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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没吃完的奶酪,和乔泱自制的红莓果酱。 饭桌上,苏珊说:“我们应该常聚聚。” 他们在喝今天的最后一瓶酒了。 臻妮道:“这样就不会以貌取人了。” 赵赵苦笑:“下次不带狗了。” 他的约克夏不知跑去了哪里,莎莉喊了好几声都不见它踪影。她也放弃了,垂着手喝酒。她盘里的菜还剩下许多。 阿玉和老卢搭话:“卢老板最近在股市上有没有什么指点。” 老卢切肉,说:“送你四字真言。”他卖了半天关子才接下去说,“不要炒股。” 苏珊捏了下老卢的肩膀,眼神一闪,指尖一拨:“不要结婚。” 臻妮说:“不要孩子。” 阿珠说:“不要认真。” 赵赵的语气最重:“不要养狗!” 此话惹来哄堂大笑,阿玉在桌下握住了乔泱的手。 吃甜点的时候,阿玉去了屋外杀烟瘾,空中散落着星星,找不到月亮,阿玉裹紧了外套,吸了吸鼻子,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他的客人们和他的爱人正散漫随性地说着什么,他们看上去很兴奋又有些慵懒。 远方传来犬吠,阿玉仰起头往天上喷了口烟。 ☆、5. 过年了,阿玉的父母从国外回来了,他父亲黑了一圈,阿玉去接机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年夜饭在阿玉家里吃的,七大姑八大姨,各路亲戚都到齐了,阿玉的两个舅妈张罗饭菜,阿玉和长辈们在客厅里聊天,电视机开得很响,阿玉的母亲问他乔泱什么时候来。 阿玉说:“他爸妈睡得早,大概十一点左右来吧。” 母亲又问:“你见过他爸妈了吗?” 阿玉说:“再说吧。” 电视里播到泰国的唐人街上华人过新年的片段,母亲拱了下阿玉,眼瞅着阿玉的父亲,调侃道:“曼谷哪里的按摩女郎最漂亮,你爸肯定知道。“ 阿玉笑着说:“拉斯维加斯的发牌员哪个最帅,你也很清楚啊。” 母亲也笑了:“世上没有比你爸更完美的朋友了。” 她点了根烟,阿玉说:“去院子里抽啦,这里这么多小孩子。” 母亲陪了个笑,嘀嘀咕咕:“又不是我的小孩。” 阿玉推了她两把,母亲站了起来,叫上阿玉一块儿去了外头的花园。天气冷,两人衣着单薄,瑟缩地挨在一起抽烟,半根烟烧去,阿玉的母亲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项链递给阿玉。那项链的吊坠是个十字架。 阿玉惊奇:“你信教了?” “没有啊,你不觉得很好看吗?我在巴西买的。”母亲说,还催阿玉戴上给她看看。 阿玉收好了项链,母亲抖落烟灰,说:“没有信仰的人很可悲。” “你不是也没有吗?”阿玉摸不着头脑了,“没有信基督,难道现在信佛了?” 母亲说:“我信现代科学,还信青春一去不复返,时间如白驹过隙。” “突然这么文艺……”阿玉看着院里的冬青树丛,说:“我想和乔泱结婚。” “所以呢?”母亲不解,“你总不会是在咨询我的意见,打探我同不同意吧?” 她的脸上有皱纹,额头饱满,鼻梁上有些雀斑,她涂了朱色的口红,戴着珍珠耳钉。她的泪沟非常明显。 阿玉说:“我喜欢他,我们也很合适。” 母亲搓搓胳膊:“这就没必要和我说了吧。” 她转过身,阿玉的父亲恰好推开了移门,挤着眼睛看他们母子倆:“说什么呢这么秘密?” “说你做人没有信仰,十分可悲。”母亲说,径直走了进去。 父亲跟上去,犯起了牢骚:“不要胡说,我当然有!” “信钱,还是信青春肉`体啊?” “信人啊,信你我他,该享受的时候就享受,该死的时候就死了。” 阿玉还站在花园里,他的父亲和母亲肩并着肩,逐渐走远了,逐渐走进了欢闹的人群里,阿玉呼唤了声。 “妈……” 母亲回过头来,她的脸上是一个局促的笑容,干巴巴的,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她的笑脸一下就被阿玉的表哥表姐们遮住了。 阿玉想起了以前家里的一扇门,门没关好,门缝里,他母亲在哭泣,她起先攥紧了裙角,后来捧住了脸哭。 她没有办法。 阿玉知道,他知道。 开饭了,大人孩子坐了满满的两桌,长辈们派完红包,小辈们在手机上分享零碎钱,春晚一开始,桌上几乎听不见响了,小孩子们也很安静,坐在沙发上乖乖地打游戏。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时,阿玉的二舅说要去外头放烟火,孩子们的劲头上来了,叽叽喳喳地围着二舅出了门,不一会儿,大家也都跟着出去看热闹了,老人们精神也好极了,也要看烟火,戴上围巾,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地,一个接着一个走了出去。桌上的汤圆还是热的,酒还没喝完,墙上扮作小丑的女人瞪着大眼睛看着阿玉。阿玉还坐在饭桌边,屋里一下就空了。 乔泱在零点前赶到了,但他没进屋,他被阿玉的父亲拽在外头看烟火,他不停来敲玻璃移门,朝阿玉挥舞手臂,喊他出去。阿玉冲他挥了下手,烟火在高空绽开,落下无数光屑,阿玉能看到院子里的所有人,孩子们笑啊跳啊,快乐的不得了,乔泱也笑得和孩子一样开心。 “出来一起看啊!” 阿玉听到乔泱在此起彼伏的炮火声里大声说。 阿玉指指门口,他转过身,打开了门边的衣柜。 他拿起一只衣架,突然之间,一种冲动涌了上来,仿佛是一种信仰显灵了。阿玉哭了出来。他低下头,眼泪不停往下掉。 他知道他在哭,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到面目模糊的人,想到酒精,尼古丁,一个陌生人的笑,一个陌生人的死,许多的快乐和许多的不快乐。 “阿玉!点炮仗啦!!大家都等着你呢!”乔泱在高声呼喊。 阿玉擦了擦眼睛,他穿上外套,走到了院子里,有人递给他一只打火机,有人塞给他一串鞭炮。他把鞭炮放在地上,点上了导线,鞭炮炸开了,噼噼啪啪地响,一阵阵烟雾翻涌,迷了他的眼睛,阿玉赶紧张开了手,他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他抓到一个人,慌乱地收紧了手臂,闭紧了眼睛,抱紧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