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道歉了
13 他道歉了
大概除了大學曾經一大群人去宿營過夜之外,徐宇立就再沒有睡過地上,連個像樣的枕頭都沒有,隨意拿了兩隻軟綿綿的玩偶。他枕的是海豚,常念枕的是企鵝,身上蓋著孩子們午睡時用的珊瑚絨被子,毛茸茸的還真有點舒服,但還是躲不過腰酸背痛。 他被附近市場清晨的叫賣聲吵醒,張開眼凝著昨晚沒有關的燈串好一會,在晨光下黯淡無光。身邊的常念仍在夢中,抱著他的一隻手臂,跟個孩子似的,他又看了一會,才喚醒她:「念念。」 她微微睜了眼又合上,醒了兩分。 「我要走了,回去洗澡換件衣服上班。」 常念仍沒有開眼,帶著睡腔含糊地問:「幾點了?」 「七點,你要起來嗎?」 她放開他,翻了個身,用鼻音拒絕:「等小悅上學了才回去。」 然後他好像又說了什麼,但她睡著了,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去的。再起來時回了一會神,環顧四周,他把垃圾都拿出去了,昨晚臨睡前又大致把亂象清理完,一切回復原狀,好像昨晚從未發生過。 起身,把燈串的燈掣關上,桌上放著個保溫壺,打開是濃濃的咖啡香,只有奶香沒有甜味。 早安,早安。 常念昨晚說中心太忙,不回家吃飯。 常子悅終於找到時機,把一直壓在書疊中間的筆記本找出來。 這是學校門口小賣店十元三本的本子,學生幾乎人手一本,常子悅自己也用著兩本。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在軟皮封面上留下筆痕,凹下去的,抹不走的。 常子悅初中時沉迷武俠小說,在還沒認識陸劍清時就被他的名字勾了魂,再加上他沉默寡言,開口說話不超過五個字,高冷帥氣,活像小說裡武力高強又仙風道骨的俠客。 她天天陸大俠陸大俠地叫他,他也不反抗,只是耳根紅紅。 陸劍清不是什麼大俠,若真的活在武俠世界中大概連一句對白都沒有,他甚至有點怕事,所以才會曾因口齒不清這些小事受人欺負。 但她願意保護他的啊,如果他需要她的話。 隨意翻開一頁,除了文字和圖解,還有幾張小小的易撕貼,上面記的不是課堂內容,而是他為她寫的小提示。 這個位置有點難,寫不清楚,看不懂我再給你解釋。 這個要背。唱成歌好記,回來我唱你聽。 還在看嗎?先休息一下吧。 她仿佛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在耳邊,還有他的手,輕輕地撫她的頭,讓她休息一下。 他真討厭。 常子悅的眼眶有些發熱,指甲在紙上刮出一道淺痕。 他真討厭。 直到常子悅睡著了,常念都還未回來。今晨睜眼一看,對面的床鋪整整齊齊,一點人睡過的痕跡都沒有,便知她徹夜未歸。 常子悅猛然起床,衝到飯廳只見父母在吃早飯,謝琴看了眼時間:「怎麼早了?去洗臉吃包子吧。」 她到浴室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姐姐的身影後又跑出來,對著常家成嚷:「爸,我姐昨晚沒回來。」 「我知道。」他倒了一杯豆漿,回得漫不經心:「她昨晚打電話回來了,說在中心睡。」 常子悅幾乎跳起來,生氣地罵:「她肯定是去找那個賤男了!爸你怎麼不阻止她?」 常家成戚起眉:「誰教你這樣說話的?那是你姐夫。」 「姐什麼夫?我沒有這種的姐夫。」一大早的吵得耳朵痛,謝琴勸她坐下,卻被甩開了手:「爸你不相信我嗎?」 常家成一直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她知道父親私下對常念搬回來還是挺高興的,還以為他支持她,不料他卻拍了拍桌:「就你姐慣著你。我警告你,別整天整些有的沒的,少看點電視,好好學習,都快考大學的人了。」 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他居然還在跟她說好好學習。望向母親尋找支持,她只低頭喝粥,不參與討論。 「那天要不是我,你回來就淋成落湯雞了。」常子悅不甘落後,被他瞪了一眼:「你要真是重生回來,下次月考給我拿個第一名,那我就信你。」 她哪記得月考的答案,就簡直就是為難,踢了一下椅子憤言:「不可理喻!」 「小悅。」謝琴叫不住她,眼睜睜看著她跑回房裡把門摔上,回頭埋怨丈夫:「好好跟她說不行嗎?」 常家成放鬆僵硬的肩膊,搖頭嘆了口氣:「在她們這個年紀,我們說什麼話都沒用。」 夫妻同床同枕十多年,她當然聽得懂他的話,只回:「她不是小善。」 他先是一怔,然後點點頭:「兩姐妹不知道誰更固執些。」 跟父親說不通,姐姐又不聽話,常子悅早餐也不吃了,餓著肚子就回了學校,不料一進課室就見到陸劍清,瞬間覺得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對,趕忙又退出去。 陸劍清看到她喜出望外,但未來得及打招呼她就又走了,急急拋下手上的東西跟著出去:「小悅。」 他在後頭叫她,她更是加快步伐,陸劍清索性小跑過去追上:「小悅,你去哪?」 常子悅真恨自己人矮腿短,要是真的跑走又太明顯了,加速下樓梯:「買早餐。」 「我陪你。」 陪什麼陪:「你早上沒吃嗎?」 「吃了,我陪你。」 她以前覺得陸劍清是啞巴,現在覺得他神煩,像蒼蠅一樣,怎麼趕都趕不走。 學校的早餐並不受歡迎,食堂冷冷清清的,常子悅買了一份蔥油餅,忽視坐在對面的少年,低頭認認真真地咀嚼,只留他自說自話。 「是不是我傳染你了?」 「早知道在家再休息兩天才回來。」 「你好點了嗎?」 「筆記看了嗎?」 「小悅」 他不是什麼健談的人,堅持了沒多久就沒了聲氣。常子悅抬頭偷瞄,陸劍清像洩氣氣球一樣趴在桌上,感受到她的目光後緩緩側過頭,伸出一隻手似要碰她,卻在桌子的中心停住了:「小悅,對不起。」 她的心一沉,有什麼哽住喉嚨,開聲是她不察覺的啞:「對不起什麼?」 他乾淨好看的單眼皮眨了眨,好一會才說:「我不知道,反正我做錯了是嗎?」 常子悅不知應該怎麼回應,只呆呆地捏著手中的油膩,不發一言。他重新坐好,誠心問:「可以告訴我嗎?我會改的。」 她搖搖頭,在激動的情緒過去後,她就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有多魔幻,的確是像電視看多了的中二病,在理智的情況講出來,很是羞恥:「很荒唐的理由,你不會信的。」 「我信的,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她有點想哭。 他真的好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