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一)
赌(一)
他们是认识二十多年的朋友。 但也只止于这样。大学时,应远去德国,裳裳追着她的男友哥哥去了美国,就此分隔两地。毕业回国后,应远继续过着他荒诞的生活,裳裳依旧成天将她的璞夏哥挂在嘴边。 当然了,他们始终是朋友。 周六的晚八点半左右,应远接到裳裳的电话。你立刻过来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立刻推开正耳鬓斯磨的女人,开车冲到那间饭店。酒吧在五楼,应远一打开包厢的门,浓烈的酒味伴随熏呛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裳裳那票姐妹,大笑鼓起掌来:来了来了!大少爷真来救驾了! 应远皱眉,卓裳人呢? 包厢里又哄堂大笑。一道影子从旁边迎上来,应远以为是裳裳,伸手想抓住她肩膀时,却猛然听见那人说:应远,你总算来了。 那温婉的嗓音,仍残留着暖意。 应远的手在半空中刹住,他转过头,在他面前是裳裳最要好的朋友高中时他短暂交往过的那个女人,方梓柔? 生疏地念出那名字后,他便决定要略过那些难堪的寒暄了:她人呢?又闯祸了? 方梓柔摇头,素雅的珍珠耳坠划出波浪般的摆动,是我不好。裳裳是为了帮我解围。 什么意思?应远越过她往后寻找。包厢里的女人他全见过,除方梓柔外,都是他们这圈里的人平常在外人、父母面前,全一副知书达礼的贤淑模样,可只要一关上门,玩起来就是无法无天的疯。 又打了什么该死的赌了? 梓柔吞吞吐吐地低下头。穿着合身红洋装的安琪许,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醺然地对着应远笑:Shirley不在这,刚去准备了。 应远一脸嫌恶,他左边太阳穴正一阵阵地抽痛起来,准备什么? 睡亲友呀。 他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安琪打了个哈欠,睡你啊。 应远费了一番功夫才搞懂状况。卓裳裳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鬼差神使地选中和亲友发生关系这种莫名其妙的鬼挑战。 而所有人都知道,她向来不服输,尤其是这种没营养的游戏。 该死,妳们这些没酒品的疯婆子应远被那群女人推进11楼的豪华套房。前脚刚进去,门就被她们用力推上,缝隙中溜进最后一声窃笑。 应远愣在玄关,深呼吸一口气,卓裳裳,给我出来。 女孩睁大著眼,从客厅探出头,嘴里还叼着果干。 阿远,你来啦。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她跑向他。 裳裳穿着Ralph Lauren的矢车菊蓝连身皮裙,大概是怕冷,肩上还披了件米白毛衣外套。 她赤脚踏过木制地板,裙摆如浪花般飞扬,有一瞬间,让他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每个夏天都会去度假的海滩。 跟妳说多少次,不要跟那些疯婆子厮混。应远朝女孩的额头狠狠弹去,裳裳哎哟一声。 欸欸,阿远,我跟你说,其实他们已经两个月没见,裳裳仍亲密如常地挽起他的手,我这是英雄救美耶,要不有我挡着,她们真会把梓柔吃了。 受不了妳。应远作势甩开她的手,但没真推开她,又不是孩子,不要玩那么疯。 他没讲完就闭嘴了,所有人里,他是最没资格讲别人的。 应远索性转身把房门给锁上,免得等下外头疯女们闯进来,那票神经病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还不简单? 她眨了眨眼睛:现在,真的给他睡一次不就好了? 应远觉得自己头痛到快炸了。他再次深呼吸,然后挑起眉,笑了,眼底半点笑意也没有,喂,那妳说看看,他猛然靠近裳裳,凑在她耳边悄声说:妳一个晚上多少钱? 他想激怒她,但卓裳裳却无动于衷。 先是用困惑地眼神歪头看他,然后甜美的嘴唇勾扬出一抹可爱的笑靥,免费? 该死。应远抱头蹲下,这家伙,真的是他的劫难。 卓裳裳伸手拉他,催促着:快点啦,来吧。 应远蹲在地上,维持那姿势,动也不动,卓裳,妳老实说,除了我,妳还想拜托谁过吗? 她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这种丢脸的事我能拜托谁? 也是,除了我妳哪还有什么朋友。他没察觉自己松了口气。 来嘛来嘛,来做嘛,阿远 应远不理她的死缠烂打,迳自走到吧台的咖啡机,丢了颗胶囊,替自己冲一杯浓缩,毫不客气倒入满满的奶精,胡乱搅了搅,浓郁的咖啡香迅速散溢在整间客厅。 想着至少先用咖啡因来压制他的头痛,他瞥了卓裳裳的脚一眼,皱起眉头。 不要光脚跑来跑去,穿拖鞋。 直接到床上去不就好了?反正都要脱。她说得理直气壮。 妳当这是普通的一夜情吗? 那你就当成健全的性欲发泄不就行了?她又开始理直气壮地说起她那些歪理,反正我看你刚接电话的时候,铁定也在女人那里。 可妳不一样。应远讲得很小声,可表情认真:卓裳,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卓裳,他总是那么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从他们国小刚上学时,她被其他小鬼嘲笑她的名字。 下课时,应远到操场,把那几人通通从溜滑梯踹下来。裳裳眼睛哭肿得像兔子一样,还得拚命拉着他,因为里面有个是她朋友暗恋的男生。 从那时起,他便在所有人面前喊她卓裳。 何况,应远贸然说出了在这出现有些突兀的名字:姚璞夏他 卓裳裳咬住唇,下意识地想撇开脸,哥他才不在意这些的。 应远抬起眼看她:妳以为他真是大圣人? 她从小就喊姚璞夏哥,比她亲兄弟还亲近。他们在裳裳去纽约后开始交往,那时应远也才到德国没多久,刚失恋、忙着安顿、适应新环境,过得水生火热之际,还被迫得接受来自女孩没日没夜的语音骚扰。 那时的裳裳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样的快乐,因为她的初恋居然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