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太傅其人
第一章、太傅其人
溪亭日暮。 夕阳晒得人浑身犯懒,温辞背靠银杏树,双手枕着脑袋,昏昏欲睡。 不远处是嬉闹的姑娘们,红色的裙摆在日影下起起伏伏,笑声肆意,风声竟也跟着起伏,有一句低沉沙哑飘进了她的耳朵。 温辞,你可是又背着先生饮酒了? 对不起,先生,我 温辞慌张睁眼,见到来人,刚吊起的心又放下,好你个莲河,就喜欢捉弄我!说着,伸手去挠她。 打住打住! 白裙摆沾着污泥,莲河笑得金钗乱晃,连连求饶,温辞,你的名字是谁取的?怎么跟你的人半点都沾不上边! 温辞也跟着笑,微醺之下,脸蛋酡红,夕阳余晖轻洒,像染了极淡的脂粉。 喧闹后,莲河在她身旁寻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我今儿可是从宫里给你带来个消息。 温辞眯眼,打了个酒嗝,什么消息? 莲河神秘一笑,皇帝准备册封一名郡主 温辞嘁了声,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说是要送去和亲。莲河望了眼远处的姑娘们,复又压低声音,据说人选已定,是你的姐姐。明年出塞,谢太傅亲自护送。 人一心虚,准会被抓住。 温辞,莲河! 这回真的是先生。 温辞被关在屋子里反省。 庭院清寂,荷风送香,吹得竹帘啪嗒作响,隔着缝隙的光,温辞依稀能看见院中剪影。 先生正低头,向人在汇报什么事情,态度谦恭。 稍稍抬眼,便可窥见,先生对面站着的,是个温润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立如芝兰玉树,身着素衣长衫,紫色的软缎,衣摆处绘着织金团云,衣袍下悬挂着枚玉佩,不算剔透的青玉,反倒是白得有些厚重,形状是只凤凰。 男人叫沈暄和,齐国的太傅,据说也曾是帝王的恩师。 当今皇帝是先帝的第十四个孩子,即位时才九岁,当时朝堂暗涌,各方实力波动诡谲,谢暄和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当时最有希望即位的九皇子退居塞北,接着逼迫几位皇叔连连隐退,又废丞相,罢九卿,使整个齐国朝堂大换血,这些温辞不得而知。 不过莲河那句话倒是对了。 暄和。 温暖,和缓。 他的名字,样貌,同他的行事作风,还真是不像。 先生拜了两拜。 沈暄和迈步,朝内庭过来。 温辞连忙掩上竹帘,窗舷左侧方摆着面铜镜,她匆匆瞥过,衣裙干净,发髻齐整,她方才就理过好多遍,只脸颊还是红得明显。 屋子里点着和罗香,青涩中带着些微的辣,比清酒味更浓,她蹭到案桌前想再点几根。 咯吱 门开了。 温辞的手顿在半空中,她定定地望着他,没行礼。 跟着沈暄和钻进屋的还有几缕夕阳,浮动的金色恰好斜在他眉眼,温润几许,他扬起唇角,唤道:温辞,过来。 嗓音清朗,比清酒醉人。 沈暄和算不上严厉,只那双眼盯着人看时,莫名让人生出些许拘谨。 温辞更甚。 沈太傅。 她行的是揖礼,红色裙摆微动,手也不知该如何摆放,弯腰的幅度浅了。 分明练习过好几次,又不想太自然。 她怀揣着这种小心思,肢体真的僵了几分。 哪怕在男人眼里,她那石榴红的束带勾勒出的纤细腰肢,盈盈一握,软得不像话。 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辣,藏在荷风中,又混了罗和香,却在她的裙摆飘动中,味道更浓郁。 沈暄和颔首,问:又偷饮酒了? 嗯。温辞有些心虚,嗓音越来越低,今日是盛莫的生辰,众人一起尝了几口。 说话时,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仿佛这样就能让身上的酒味淡些。 香已燃尽,光线淡了下去,嗅觉愈发灵敏,她越是走动,抬腕,呼吸,那清酒味愈重。 然而这些,温辞浑然不知。 盛莫是盛将军的小儿子,勉强算得上温辞的半个青梅竹马,毕竟都是杨先生的学生,一起长大的情分。 沈暄和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很快便换了话题,明日你姐姐会住到我府上。停顿,他又说,你也跟着去。 紧接着屋外有人敲门,说是有要事。 沈暄和睨她一眼,也未等她回话,便匆匆离去。 竹帘摆动。 温辞眨巴着眼睛,还在想,他刚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