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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才能把她慢慢劝住。 其实蒋一澈也没有什么劝住她的办法,他只是比较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而已。 妈妈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伤人的东西,她可以用的只有自己的双手双脚,他抱住她,随便她拳打脚踢就是了,她发泄完了自然会平静下来。反正伤总会好,他一个人受点儿伤,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居然庆幸没有人会发现他这满身的伤痕,他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心痛。 但是今天有点儿不妙。 他在跟她挣扎的过程中扭到了右手手腕。 他去冰箱里拿了一只冰袋,回到洗手间里敷在手腕上,那里已经泛起了大片的乌青。 他需要用手工作,用手开车,用手跟人交流。 所以手腕越来越痛,他的心也越来越沉下去。 原本他每天都要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做半个小时的发声练习,但是今天他只是看着自己说了一声“Happy Birthday”就没办法继续了。 他一直都是跟一清一起过生日的,从来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连这个日子都是大半年前刚知道的。 当时他还曾经幻想过今年的生日要怎么过。 应该会有一个人准点跟他讲生日快乐,亲手给他做蛋糕,送上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还有一个温柔甜美的吻。他们可能就在家里做些吃的,然后早早上床,一起看无聊的电视节目,他说不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然后会有人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陪他一起进入梦乡。 但是现在不会有了。 现在整个世界上,知道他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蒋一澈扔下冰袋,胡乱用弹性绷带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开门回到房间里。 手机里的一个APP跳出提醒消息:“您订阅的节目有更新了哦!” 他先把手机连上蓝牙音箱,点开这个APP,又打开iPad上的备忘录,切换到一个语音输入法,才按下了手机上的播放键。 这个中文的语音转文字的输入法是他最近刚找到的,准确率很高,只是不能一口气转很长的文字,还好做节目的人语速应该不快,又在该停顿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停顿。 他把没有受伤的左手按在音箱上,看着iPad的备忘录上渐渐出现文字:“……杰奎琳·杜普雷是我本人非常喜欢的大提琴演奏家。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部她的传记影片,名字叫做。虽然电影本身有一些内容并不是完全真实的,但是它基本上反映了杜普雷光辉灿烂的音乐才华,和她短暂曲折的人生。中文的片名不是直译的,却比英文片名更能表现这种挣扎无奈的感觉。杜普雷演奏的埃尔加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每一个版本我都非常喜欢。因为只有她能表现出那种求而不得,爱而不能,远隔万里,永世不得相见的痛苦……” 屏幕上的文字停住了,指尖音箱的震动还在继续,应该是音乐开始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最后一句话愣神。那些字的一笔一画好像都变成了利箭,插在他的心头。 “求而不得,爱而不能,远隔万里,永世不得相见。” 他想知道她说这句话的语气。 前所未有地想。无法自拔地想。孤注一掷地想。 但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晚上八点。 袁野从来没有参加过规模这么浩大的婚礼。整个宴会厅里大概摆了一百多桌,铺天盖地的花海香得人都睁不开眼睛。 他身边的辛怡全程都在“啊”“哇”地赞叹着。 她叫新郎“高叔叔”,说他是她爸的朋友,虽然他只比她本人大十几岁。 然后新娘是田澄的闺蜜。 袁野觉得辈分有点乱,他头有点疼。 下午的室外仪式规模比较小,他和辛怡这种关系比较远的没有参加,晚上的现场则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光是摄影摄像就多得数不过来,人流大得超过高峰时期的十字路口。 他头更疼了。 但是他看到穿着一身藕荷色伴娘服的田澄时,头就不疼了。 她太美了。 新娘是那种气质如兰型的,妆也不浓,人瘦瘦白白的,笑得十分温柔平静。 而田澄是一朵玫瑰。虽然特地穿了浅色的衣服,还是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明亮,娇艳,带刺儿。 一对新人上台以后,全场的灯光都暗了,背景变成了巨大的苍穹,一条灯光铺成的银河腾地亮起来,点燃了周围的黑暗。 那一瞬间全场的女生都好像定住了。 新郎就站在这梦幻一般的银河里柔声说:“晚云,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特别理性的人。我从没想过原来我会有这么多感情。我为你心跳过速,为你夜不能寐,为你患得患失。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重新认识自己。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见到自己的这一面。也感谢你把下半生交给我,让我把所有隐藏着的感情,都留给你……我知道……我为你做的太少,我只想把未来的每一次心跳都留给你……” 那个成熟淡定的声音居然越说越动情,到后面已经音调发颤,开始哽咽了。 旁边的辛怡用餐巾捂住嘴唇,像看爱情电影一样,眼都不眨地盯着台上的新郎新娘。 袁野却忽然看见台下黑暗处的田澄猛地捂住半个脸,急匆匆地转身奔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就起身跟在后面。 大厅里的其他灯都关了,他怕惊动别人,走得有点慢,等他在露台上找到田澄时,她已经在哭了。 “你……你没事吧?”袁野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侧面,也不敢离太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问。 田澄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苍凉的带泪的微笑。 “没有用的。”她说。 袁野摸不着头脑,又问:“什么……” “没有人是幸福的。”田澄一边哽咽着说,一边又滚落了一串串眼泪,“你以为他们幸福吗?其实根本不是。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悲伤。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在装腔作势。” 说着,她蹲了下来,长裙的裙角铺散一地。 “没有用的……”她又低低地嘟囔着,“谁都不幸福……” 陆家嘴的灯光将她美好的面孔照得光怪陆离,异样的悲凉忧伤。 午夜十二点。 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陆晚云回到房间里,如释重负地靠在门上喘息着。 她坚持下来了。她没有哭,没有逃,没有崩溃。 她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坚持下来了。 她踢掉高跟鞋走到落地窗前。 这个房间已经接近陆家嘴的最高处了,整个城市此刻都在她的脚下,包括江对面的外滩。 往日金碧辉煌的那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