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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民风彪悍,不太容易对付。我虽然想赶在邢元正到之前灭了他们,不过穷寇勿追,若是逼得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无辜连累将士们。 而且邢元正到得比我想象中要早,所以也只能任西戎先苟延残喘一阵子了……” 夜月孤高,夜月孤清。 马蹄踏过月下粼粼浅溪,溅得水花迸裂,如此晶莹,如此剔透。 “夜柏,我现在被关在囚车里,幸而有好心的兄弟们偷偷摸摸借了纸笔给我,我才不至于沦落到咬破手指撕裂衣襟写血书的地步。我若是真的写了血书,只怕你会更生气的吧? 其实你不用这么愤怒,我以前从来没坐过囚车,如今躺在里面看星星看月亮,倒也觉得挺新奇。 夜柏,西戎的月色很美,那么透亮,透亮里又有几分清冷,总是让我想起你来。 你说,人会不会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我还能遇见你……” 风自耳边呼啸。 马儿吐了一口白沫脱力倒在地上,柏氿跟着跌了一跤,九千策正要过来扶她,她却已然迅速爬起来,翻身骑上一匹新马。 扬鞭,策马。 奔! 奔过山河万里,一路风尘。 奔! 奔过繁星点点,日月昭昭。 奔! 奔过光阴流转,天地苍茫。 “夜柏,等我死了之后,西戎一定会趁势反咬许军一口,邢元正那帮人大概是挡不住西戎再犯的。 想来我的死会压住兄弟们的士气吧,不过向来哀兵必胜,等你到了,我相信西戎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在棋盘上,将军死了便是输,但在战场上,却未必,你说是么? 夜柏,许国连年风雨多难,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我的父王已经老了,世子若是登基为王,只怕又是一个暴君。我二哥又醉心音律,是个不管事的。 可怜我那四妹还小,什么也不懂。 自从萧风大司寇走了之后,许国的天,黑得太久了。 所以,夜柏,好友,你,愿意做许国的月亮吗?” 夜风悲鸣。 柏氿咬牙握紧手里缰绳。 许谦文,你若是敢死,那我必要许国王室统统给你陪葬! 夜色银河,银河一线延伸至天边。 天边,渐有硕大绚烂的日轮从远山之后缓缓升起。 夜幕渐散,群鸟翱翔。 许谦文跪在行刑高台上,最后看了一眼那样如火热烈的朝霞,哈哈一笑,笑颜明亮如阳。 新一日的太阳高高升至天上。 许国的太阳。 落了。 ☆、第143章 生死隔两岸 柏氿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跑死了整整八匹汗血宝马,才从泉州赶到西戎。 她没来得及见到许谦文的最后一面。 等她赶到西戎的时候,确实就像许谦文在信里说得那样,那曾经被他生生逼退了三百里的西戎军队见许国内乱,顿时扑上来反咬一口。 邢元正挡不住凶悍的西戎人,当即节节败退,不但将许谦文占下的那三百里土地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人家,还被人家逼退了六百里。 许军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曾经饱受爱戴的主将军不在了,新的将领邢元正年事已高,挡不住西戎苦寒,竟是染了风寒,成了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军中士气顿时一片萎靡不振。 柏氿一到军营里,便直直的冲进主帐,一把拎起那正躺在病榻上的邢元正,怒问道:“许谦文在哪里!” 邢元正咳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后来,军里的将士告诉她,西戎人恨许谦文恨得咬牙切齿,许军战败后,戎主对邢元正说,只要他们交出许谦文的尸体,再退军六百里,他就暂时放过他们。 “所以,许谦文在西戎人的手里。”柏氿缓缓道。 “……是。”那将士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柏氿险些当场就拔刀把那邢元正给宰了。眼见着那薄翼短刀便要刺穿他的喉口,她却突然住了手。 就这样杀了他有什么意思。 她要让他跪在许谦文的墓前。 跪到死! 柏氿凛凛转身,直朝帐外行去,步履间掠起一阵冷冽的风,拂得那月白的衣袍翻飞如天上流云。 西戎没有什么山,天空便显得宽而广。 夜色将临,沉沉如盖,星星不太多,月色却很美,那么透亮,透亮里又有几分清冷。 ……许谦文,你说的月亮,我看见了,确实很美。 柏氿迎着月色一步一步踏上高台,击鼓为令,列队集结。 月光照铁衣,森凉如雪,锋利似刀。 她在这样清寒而锋利的月色里说:“天黑了,我带你们去接许国的太阳。” 她说得很静,台下却有将士蓦地红了眼,紧紧地握住了拳。 呼吸可闻的沉寂里,忽听一人喊道:“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声声肺腑之誓直逼云霄,哀兵,必胜。 “好!”柏氿拂袖,“众将听令,随我,出征!” 柏氿突袭西戎军营的时候,戎军正在狠狠鞭打许谦文的尸体。 许谦文对于泽国而言,是战神;对于西戎而言,却是恶魔。 西戎的子民们畏惧他,西戎的将士们痛恨他。 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鞭尸,已经算是轻的了。 戎主为了提高士气,弘扬军威,将许谦文的首级高高的挂在军帐前,供人观赏。 而他的尸身则被吊在行刑台上,谁都可以鞭打出气。 柏氿冲进西戎军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一瞬间有怒意滔天而起,席卷骤雨狂风跌宕而来,荡得山河迸裂泥石成流。 柏氿拔刀朝前一指。 “杀。” 许宣王三十一年夏末,西戎灭。 许谦文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灭了西戎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柏氿用了两个半月,屠掉了所有的西戎二十四寨。 从此天上地下,再无戎蛮之族。 黄沙血战场,没有仁慈,只有杀戮。 或许你是无辜的,但是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你。 这样血腥暴力的手段震惊了世人,也震惊了远在许都的许宣王。 许宣王当即连下十二道诏令,急招夜柏郡主回宫。 夏末初秋,西戎的天气却冷得像那深冬苦寒。 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却也幸得如此,许谦文的尸身才保存得很好,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那合上了明亮双眼的面容依旧俊朗,仿佛仅仅只是暂时睡着了一般。 他是被斩首示众的,所以没能留下全尸。 柏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