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惊喜

    赫连的第一天的拍摄集中在厨房里，就借用了饭店的其中一个西餐厅的厨房，烹饪操作的替身已经准备了，不过由于赫连之前下的那些功夫，被傍边的专业大厨评价为无可挑剔的操作，因而没有用得上手替。

    上午的三场戏拍完，下午是拍摄赫连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跟友人大聊莎士比亚悲剧的戏份，台词量又大还拗口，其中好几处引用尼采、帕斯卡还有卢梭的话，可以说是装逼到一定境界了，相当难演的一段戏。

    你，跟我过来。柴进指着赫连。

    我？赫连指着自己，一脸不理解。

    你不是拜托我帮你对戏嘛，不来拉倒。柴进翻着白眼调头就走，赫连赶紧跟上去。

    怎么突然改变心意了？赫连问道。

    跟你无关。

    下午，厨房里，赫连若泓扮演的高级主厨叶云正一边做着鲜红色的蔓越莓甜点，一边与好友兼犯罪同伙，一个叫何慎彬的男人聊天。

    何慎彬：你是说那个老电影的原著？

    叶云：基本跟电影无关，等你有空的时候也去看一下原著吧，核心被抽除只剩下空壳子的商业电影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何慎彬：我会下载一份的。

    叶云：去买纸质书，电子书没有实感。看书呢，不单单是读取文字，同时还是调整自己感觉的工具。状态不好的时候会有读不进书的状况出现，这种时候就该考虑妨碍读书的因素。可是有些事即使在状态不好的时候看，其内容也会源源不断地流进你的大脑，我前几天在想，为何会这样，就好像是精神上的调律，类似钢琴调音。调音的重点在于手指碰触纸张时的感觉，和不断翻阅书本时给予大脑瞬间的刺激。

    何慎彬：真让人消沉只要跟你聊天就觉得我至今为止都是白活的。

    这时叶云手中调制的梅果酱已经完成了，他弯下腰观察着梅果酱的黏稠度，微微一笑，转头对好友笑道：你想多了。

    何慎彬：是么？

    好，卡！

    导演喊道，一场戏十分钟，赫连一个人就讲了整整九分钟，同时还要完成餐点制作的动作，看得连演何慎彬的老演员罗响在导演喊卡之后，立刻鼓起掌来。

    厉害厉害，不愧是复大的高材生。四十岁的罗响夸赞道。

    不错，赫连，等会换个机位再来一遍！

    由于这个摄影棚狭小的空间，不方便多机位拍摄，只能多来几遍，于是赫连只能一边一边地与罗响重复方才的戏。

    赫连的特写单镜，他得要对着镜头说话。

    卡！王导道：眼神！眼神再空洞一点！

    眼神空洞一点？

    然后赫连一连试了几次都达不到王导的要求。在一边的柴进终于发话了，他把赫连领到镜头前，伸手在眼前比了个V字，道：你就努力让两眼分别去看着两个手指的指尖，然后说话，试试看，眼神立马就空了。

    赫连一试，果然效果不错。

    众人忙了一个下午，赫连在厨房分别完成了与三位好友兼同伙兼大boss的受害者的装逼式聊天，累得回了房间就倒床上不省人事了。他感觉是在一个下午完成了三周的脱口秀的工作量。

    导演也在结束以后擦了把汗，对徐娅说：你眼光真不错，我以为至少要三天的，没想到一个下午就完成了。

    边上叫小许的助理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不人道的一天啊！

    柴进站在安静地看着众人收拾东西，看了一阵才转头走掉，这时徐娅小跑着从后面跟上来，喊道：哥，等我一下。

    柴进停住脚步，半转过身去笑道：什么事？

    今天谢谢你。徐娅撩了一下脸边的头发别在脑后。

    没什么，应该的。柴进道，赏脸一起吃个晚饭？

    徐娅笑：哥，别这样说！

    来我房间吧。他双手插进衣袋，转过身去。

    柴进的房间里靠着一整面玻璃墙的位置，一张布置好的餐桌已经放在了那里，烛光摇曳，音乐优美而轻柔，徐娅苦笑道：你这样我得回去换身像话的衣服过来，我今天妆也没化。

    什么不都不用，你已经足够美了。

    柴进看着徐娅，目光似水。

    其实徐娅很想跟他说清楚，自己并不喜欢他，可是柴进一直以来也从未表白过，连他喜欢她这样的话都没说过。

    徐娅落座了以后，服务员端来开胃菜，徐娅道：哥，虽然我挺开心的，不过以后这种事情你就请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真的。

    请你吃顿饭还不行了？

    徐娅叹口气：好吧其实你就算只请我吃顿热干面我也挺开心的，对了，哥觉得赫连怎么样？

    柴进一字一顿道：后生可畏。

    徐娅笑道：真的假的？

    柴进道：他比我更能放得下面子。对了，明年三月份以后有三个本子我觉得都不错，在犹豫签哪个，你帮我看看？

    徐娅笑道：这个还没结束呢，新的就找来了，恭喜呀。

    柴进道：帮我看看再说吧。我连自己都不信，就信你。

    徐娅道：这次打戏挺多的，ok么？

    柴进道：空着的那半年没干别的，就顾着练散打了，来之前已经跟武术指导接触过了，绝对没问题。

    他看着徐娅的眼睛喝了口红酒，徐娅暗暗想着半年没见好像变得比以前更有自信和魄力了，不觉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也跟着喝了口红酒。看着他就好像画家看着自己的完成的一副画那般。

    可这笑容在柴进眼里却是别的意思，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徐娅面前，伸手来，道：一起跳个舞？

    徐娅摇头：我不会啊。

    柴进没容她什么不会，直接拉起来，搂住徐娅的腰，跟着音乐轻轻摇晃了起来，徐娅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失控，躲着他拼命往后退，柴进则不依不饶，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只要徐娅稍稍一皱眉他就会打住，而是越来越得寸进尺，将她推进了卧室，一手环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则摸进了徐娅的衣服，低头要吻她。

    啪！

    带着害怕和愤怒的一个巴掌甩在柴进脸上，徐娅惊恐地望着柴进，柴进挨了一巴掌之后也终于清醒过来，颓然坐在床边，满眼愧疚地盯着徐娅：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反感我。

    徐娅有些不知所措，她低着头，道：我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哥好好休息吧。说完逃似的走了。

    第二日剧组借了武汉公安局的楼拍摄，化妆师小米看着柴进浓重的黑眼圈以及在左脸上貌似四个手指头印的红肿乐了，道：柴哥，今儿导演正好嘱咐是要画个脸上带伤的装，我看这也不用画了，您昨天晚上是跟谁打架了么？说着她给柴进嘴角加了一个小伤口，道：完美！

    柴进没好气地把头撇向一边，拒绝回答。

    小米打趣道：哥是被徐娅打的吧？昨天做什么龌龊的事了，我看下手不轻啊！

    柴进被戳了痛处，有些烦躁和懊恼，他问：小米，我问你，书上不是说不能对女孩子太温柔，有时候霸道一点、直接一点会更好么？

    小米无奈了，道：哥你是言情看多了吧？买本PUA的书看看吧，快没救了。不过说实话，像徐娅那样的女孩，除非是她自己的意愿，不然挺难打动的，我还是建议你放弃。

    柴进有些恼火：你们怎么都建议我放弃呢？一想到赫连那家伙在她身边我就抓狂！到底谁是你们老板啊？

    小米苦笑道：就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徐娅根本对你没意思啊，老板大人，要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啊！做人跟演戏一样死脑筋、钻牛角尖！无药可救！

    一整天柴进都觉得自己不再状态，本来想跑去跟导演讲今天拍的全部重来一遍的，结果导演却乐呵呵地表示，非常不错。柴进把录影要来一看，自己神情格外严肃，眼神格外犀利，而且是一副整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样子，非常符合设定，也是绝了

    一个月的拍摄时间一晃而过，柴进格外忙碌，年初年末的各大晚会和颁奖典礼他还要去赶场子，今年因为年初的那个古装剧，捧了三四个演技奖回来，可以说是收获满满，同剧组的演员们，不管是新人还是老演员，都挺羡慕。

    特别是那个梁洛施，整天跟在柴进后面，柴老师柴老师地叫，各种请教、提问，害得赫连都插不进嘴。徐娅远远看着柴进，其实心里挺替他高兴的，但是她现在面对柴进也觉得有些窘迫和尴尬，加上赫连现在的戏份基本上跟柴进那个角色还没有交集，而且夜戏偏多，也没机会见到柴进。

    有时候一个大夜戏结束，赫连卸了妆，直接就往医院跑。尽管他平时完全没有表露出感情上对父亲的依赖，以前也对自己的家事绝口不提，甚至对徐娅私自去医院看望爸爸并且把他转院到武汉的事也颇有微词，但现在他是连睡觉也要睡在老爸身边就算让他看着我睡觉也好。这是他的原话。

    徐娅在边上给削削苹果，陪病房里的两个老头唠唠嗑。边上的老人家很长时间都以为徐娅是赫连的媳妇儿。有次赫连醒来，赶着回去拍夜戏的时候，边上那老头嘟囔了一句：诶哟，这么辛苦，干这种工作啥时候才能让媳妇怀上啊！

    二人顿时一阵尴尬，赫连爸爸在边上打圆场道：诶呀，老杜啊，我跟你说搞错啦！我儿子还单着呢！那姑娘不是我儿子的媳妇儿！

    老杜头立刻说：啊？不是啊？不是都对人这么孝顺，她肯定喜欢你儿子！这个好的女孩，又善良又懂事又漂亮，你儿子居然都不要，啧啧啧，长得帅还没天理了呢。

    赫连听了心头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搞搞清楚啊，是谁一直在拒绝谁啊！简直六月飞雪七月寒冬，冤死人也！

    徐娅红着脸眼睛看着窗外，对他的注视不理不睬。

    赫连也没精力再去骚扰她，在出租车上复习着剧本，现在的他一门心思扑在了工作上。很快到了临近春节的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通准备，好不容易忙到除夕夜，赫连陪着老爸在病房里度过，当天医院还特别贴心地准备了饺子什么的。

    不过赫连父子祖籍杭州，常年住N市，江南人过年没吃饺子的习惯，不过也凑合了，看着江边的烟花，赫连觉得跟亲人在一起，大概就足够了。

    柴进回北京陪爸妈过年，徐娅则回N市，在J卫视的跨年演唱会现场度过除夕夜，因为徐子渔要当跨年演唱会的主持人。

    尽管徐老师的气场并不适合这种很嗨的气氛，并且有些尴尬，在第一年主持的时候被观众骂到狗血淋头，不过貌似这几年观众就冲着看徐老师怎么尴尬来了，毕竟吐槽各家除夕晚会已经成为春节必备项目，没有槽点怎么能行！

    徐娅跟老妈站在台下看老爸在台上尴尬也是乐得不行，半夜徐子渔从奥体中心后台钻出来，带着一大袋子各种有名气的没名气的艺人、歌手的签名照交给徐娅，道：报告丫头，完成任务！

    老爸最棒了！徐娅欢呼。

    武汉那边大年初一，赫连若鸿跟老爸聊了一上午的天，早饭吃了点粥和咸菜，正愁中午吃什么呢，徐娅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手上拖着个不算太大的行李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哇，你们这里好清静。我们家从早上七点开始电话就没断过，客人一波接着一波，我歇会说着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喘气。

    赫连若鸿惊讶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打开行李箱，发现里头一盒一盒用食品盒装好的，全是各种吃的。什么酱鸭、盐水鸭、酱牛肉、素什锦、酒糟鱼、八宝粥、桂花糖芋苗、素鸡、香肠，还有一些糯米做的糕点什么的。徐娅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从我家菜盘里偷的，你们凑合吃。

    赫连爸爸立刻一惊，顶了顶眼镜，道：诶？偷的？

    徐娅摆摆手，道：叔叔，开玩笑，我妈让我拿来的，本来想明后天再来的，但是我突然想起来若鸿哥好像没准备什么年货，大过年的外面又都关门，你俩肯定没吃的，就赶紧送过来。行了，我不多待了，还要赶飞机回去，年初七见！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赫连爸爸见儿子居然无动于衷地坐着，一脚踹上他屁股，吼道：还不出去送送！

    赫连若鸿赶紧跑出去，追上徐娅。

    嗯？徐娅停住脚步，一双乌亮的眼睛看着赫连。

    他其实很想扑上去拥住她，可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打心底对她的尊重抑制了自己这股冲动，他抬起的手无处安放，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心中千言万语，纵然他再有才、再能说，此时居然只讲出两个字：谢谢。

    徐娅笑得特别开心，道：素什锦赶紧吃，很容易馊的。

    嗯。

    我走啦！

    初七见！

    赫连若鸿叹口气，他要怎么办？真的好喜欢这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