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chapter 1
夏日傍晚。 十三中，教室里。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老师让自行复习，别乱走动，由班长在讲台组织纪律。 陈星梨咬着笔盖，在琢磨一道数学题，想得正入神中，后背忽然被戳疼了一下。 回过头，闺蜜张晓雨在小声叫她。 看着她那眼睛滴溜溜转的样子，陈星梨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小梨子，咱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晓雨的桌面干干净净。 一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 说的走，其实就是在叫陈星梨一起下楼，陪她去操场看高三级的篮球赛。 陈星梨扶额，有些无奈道：有什么好看的呐，你前两天不是才刚看过吗？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人在抢球拍球？ 陈星梨懒得动。 张晓雨可不干。 她双手合十眼神装得可怜浮夸，小声求道：唉呀梨梨，你就陪我去嘛，那是你哥你肯定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可我不行嘛，再说他们高三的过多几个月就要高考，你闺蜜我再也无法见到男神了，你忍心吗你忍心吗嗷嗷嗷？ 张晓雨边说边可劲儿的演，试图说服一向乖巧很好说话的陈星梨。 要不你自己去吧？我这还有题没写完 陈星梨最近的学习成绩下滑，本就属于中等的成绩越发末流，继续浑噩下去估计连个本科都考不上。 哎呀小梨子，没有你一起去，班长那个老古板不会肯放行的，你就帮帮我嘛。 她声音不小，周围一圈埋头写作业的同学都微微偏过头，看过来了。 你别乱说。陈星梨赶忙捂住她叭叭叭不停的嘴巴。 同时，两人一起下意识地看向讲台上正襟危坐，挂着副银框眼镜的班长。 对方注意到她们投来的视线，抬起头。 他目光对上陈星梨那漂亮的脸蛋，又噌的一下很快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像在认真写作业的模样。 嘿嘿，我没说错吧，你看他耳朵都红成那样了。我们小梨子的脸蛋那是无敌通行证啊！ 张晓雨看着近在眼前陈星梨的面庞，再次暗暗感叹这兄妹真的是一个赛一个好看，完全是放娱乐圈里也不惶让的姿色。 比起陈星梨，她哥哥陈星澜更是漂亮得不像话。 十三中还曾闹过有女生为了他茶饭不思荒废学业的事儿。 那女生家长发现自己女儿写了一堆情书，全家气急败坏地找到学校来，说是要找那个勾引她女儿的混账小子。 本以为是两人早恋，却没想到是自家女儿偷偷暗恋，而且人家男生不仅老师们的骄傲，学业是全校第一名，样貌身材家世也是顶顶好。 他们家女儿的行为，论起来是高攀，更是痴女做梦都不为过。 闹到最后，那女生灰溜溜办了退学手续，再也没消息了。 想到这，张晓雨也有些唏嘘。 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女生条件差不多，说白了也是高攀，和天之骄子陈星澜那是半点都不般配。 但是 她的闺蜜可是陈星澜的亲妹妹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么好的机会，做梦都会笑醒好嘛。 想到这，张晓雨顿时心底的那股勇气就跟喷泉一样汹涌而出。 她拉着陈星梨的胳膊，小力摇晃嗷嗷道：梨梨你不是说过支持我当你嫂嫂的嘛，咱不趁这短暂的时光，让你好闺蜜我跟咱哥交流多点感情，这嫂子就泡汤了啊，你忍心 张晓雨就是个话痨的性子，说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一大通。 要是真不让她去，估计能够念叨上整整一节自习课。 陈星梨见她不罢休的样，只好点头。 * 陪着张晓雨一下午，陈星梨只觉得脑瓜子都嗡嗡响。 这丫头太能聒噪了。 回到家，她刚脱了鞋袜，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阿桃，饭好了！快去楼上喊你等大哥吃饭。 陈星梨抱着书包默不作声，安静地越过客厅，走向楼梯。 客厅里，陈星桃和陈星舟在沙发上窝着打游戏，嚷嚷着对骂不停。 陈家四个小孩，就属他们两个小的最能闹腾。 陈星桃正打在最关键时刻，听见她妈喊她做事烦得很，一脚狠踹了踹身旁的三哥陈星舟：你去！我在打排位赛呢！ 陈星舟也在玩得热火，他才不干，转过身不耐烦道：滚滚滚，老妈叫的是你，别赖我！ 厨房里的陈母隐约听到他们的动静，探出个头来怒喊道：你们两个兔崽子，你大哥回来在学习，你们两个混账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等下你爸回来，我让他把你们那手机都缴了！还不赶紧给我去叫你大哥下来吃饭！ 客厅里传来两人的哀嚎：不要啊！大哥是要高考我们又不用 陈母没理会他们两个。 刚转头，却撞见站在玄关处的陈星梨。 她和她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回了厨房。 陈星梨低眸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垂头缓步往楼上去。 她穿着棉袜，脚步声很小几乎没有。 但是怕被老妈缴手机的陈星桃，还是眼尖看到她。 喂，你去叫大哥下来吃饭，听见没！陈星桃边说边对她翻了个白眼，语气傲慢且不耐烦。 好。陈星梨淡淡应答。 等她走上楼梯，背影消失在转角后，陈星舟轻踹了下陈星桃：你怎么跟二姐说话呢 不等他说完，就被陈星桃打断：什么怎么说话，哟哟你的孙策船都撞墙了哈哈哈. 游戏角色就要game over，他惨叫着疯狂摁手机操作。 话题很快被转开。 陈家几个孩子，陈星梨是排老二，性子最沉闷安静，在家里存在感薄弱。 全因她是陈父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了带回家的，私生女。 当年陈父和陈母闹离婚，一气之下去夜场潇洒，没想到喝醉酒乱性，他一发入魂把那陪酒女肚子都搞大了，那女人为了钱硬是瞒着陈父生了陈星梨，孩子都三岁了才让他知晓。 那会儿陈父和陈母已经和好复婚了，却让这事给搅和得差点再次离婚！ 好在陪酒女或许是坏事做尽天都看不过眼。 那女人刚走出法庭拿到赔偿金就让车给撞死了。 陈星梨一开始也没被送到陈家来养。 最初是陈父随便找了家孤儿院把她送了进去。 但谁也没想到不过4岁小孩，竟然能逃出孤儿院，跨越大半座城市跑到陈家来。 本来以为把她塞到隔壁省的孤儿院就算了。 不料她一副七岁小孩浑身脏兮兮血淋淋找爸爸的模样，半路上被家知名媒体记者发现了。 新闻报道后，市政府在网络言论的鼓吹下，逼陈家必须收养她到成年。 这事到此才算画上句点。 其实到陈星梨今年读高二，街道办的妇女协会逢春节还是会来陈家探望她。 所以哪怕陈母牙都要碎了，还是得往肚里吞，明面上该怎么做还是得怎么做。 何况她本就出身书香世家，并不想被套上个虐待无辜私生女的名头。 但陈星梨在这个家里，自始至终是个极其尴尬的存在。 像这种存在，自然无论她在黑暗潮湿角落里，怎样狰狞扎根发芽都是无人在乎，无人知晓。 路过陈星澜的房间，她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大哥，阿姨喊你吃饭。 她的耳朵靠在门边上，听着里面没停顿过的笔写纸沙沙声，停了好几秒，没听到回应。 哥哥，吃饭了。 这回，里面传来一声清润疏离的嗓音：知道了。 陈星梨垂眸默了片刻，迈步往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走去。 要说这整个家中除了陈母，谁最厌恶她的话，应该就是他陈星澜了。 当年也才6岁的男孩，亲眼见证原本幸福的家庭被一个婊子和私生女拆得支离破碎。 能不恨吗？陈星梨猜想。 晚饭 陈星梨咬着嘴里的米粒，抬眸状作不经意地夹菜，扫了眼坐在对面的人。 少年眉目精致漂亮得不像话，高挺鼻梁上的一颗薄痣挑着几分性感。 听老李家儿子说，这次你们的物理竞赛难度颇高，星澜有把握拿到保送名额吗？需不需要 陈父若有所思地问起这事。 陈家很注重家庭氛围。 哪怕公司再繁忙，他也会一个星期抽上三四天回家吃晚饭。 通常这种时候，陈母会亲自下厨给几个孩子做饭，而陈父则会在吃饭时，跟几个孩子聊起近些日子的情况，沟通交流增进父子之间的感情。 没问题的爸爸陈星澜笑了笑。 陈星梨余光悄悄瞥了眼他。 少年笑容温润矜贵，薄薄镜片后他弯起的眸子是淡淡的浅褐色，透着性若白玉烧犹冷的气质。 深蓝校服的长袖外套下，露出他像白露玉笋般莹润的手背肌肤，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的筷子，有种黑与白极致反差之下的禁忌感。 再多的陈星梨没听，桌上也不会有一句话是关于她的。 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下，她就是个游离在边缘的透明人。 或者说， 能够上得了这个桌子和他们一同吃饭，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吃完饭，一家人围在沙发上吃水果看电视。 陈星梨默默捧着碗筷，站在胡姨的身边一同清洗。 大哥，你等下能不能帮我看下作业，我真的不会写陈星桃撒娇地搂着她大哥的臂弯，亲昵摇晃道。 帮什么帮，边儿去！你大哥要高考，你敢打扰你哥仔细我抽你！陈母没好气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女儿。 什么啊，老爸你看妈妈她好过分！不公平！就大哥是你们的宝贝，我和陈星舟就是你们充话费送的吧！？！ 陈星桃哀嚎着蹭过去她爸身边，还顺带踹了身边还在打游戏的三哥一脚。 你说你的，你踹我做什么，大哥你看！小妹不仅欺负我还说你坏话，你下次回国不要给她带那么多礼物了，她就是个小白眼狼！ 说什么呢你，找死是吧！陈星桃噌地跳起来往陈星舟身上奔去。 一个劲儿地揍他，揍得陈星舟嗷嗷叫喊投降。 陈父陈母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笑意满满。 陈星澜看着弟弟妹妹闹，也笑了笑。 他也在一旁的沙发上，不过是握着手机在看，似乎在回复信息。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对爸妈道：我上楼了，还有题没刷完。 陈母不忍心他就休息那么一会儿，又要投入进去学习，想挽留他多呆一会儿，和他们聊聊天。 三兄妹里陈星澜话最少，尤其是这几年，她这个当妈的都没能琢磨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真不吃点车厘子？胡姨还在切哈密瓜呢，要不再坐会儿？ 不了妈妈，我上去了。他笑了笑，转身，握着手机上楼。 隔着客厅玻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厨房里的陈星梨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 阿梨要不要吃点水果？胡姨打断她的思路。 胡姨在这个家当了十几年的家政，多多少少知晓些这个家里的事，也算是心疼这个身世曲折的女孩。知道她不可能敢出去和外面那一家子坐一起吃，所以每回在厨房捧水果盘出去前都会问上一句她吃不吃。 嗯，谢谢阿姨。陈星梨接过一片哈密瓜。 想到什么，她回身，打开了冰箱。 胡姨看到她动作，迈出去的步伐顿了顿，回头道：对了，我上次看你好像想喝牛奶，阿姨今天给你买了一瓶放在下面那层，但是放上面的那瓶 放上面的那瓶就不要碰了。 陈星梨知道胡姨是想说这个。 上面那大瓶牛奶是陈星澜的。 他每晚入睡前，陈母都会给他端一杯牛奶喝。 所有陈星澜吃的东西都是全家独一份，哪怕是陈星桃陈星舟也不能碰的那种。 当年两夫妻闹离婚，疏忽照顾小孩，让陈星澜被人贩子抓了去。 陈星澜失踪了整整十天，警察联合重案组才好不容易跨省找了回来。 这件事过后，哪怕后来生了陈星桃两兄妹，陈母依旧觉得亏欠陈星澜颇多。 再加上陈星澜也确实身体较弱，一旦没个注意就容易过敏或生病，她过分偏爱陈星澜。 陈母在陈星澜的饮食上特别注意，照顾他，对他的关心都是头等大事。 家里无论是什么吃的，她都会单独买一份进口的低敏的，单独一层冰箱放置。 之前就有过陈星舟偷喝他哥的酸奶，被他妈骂了一宿，完事还好几天不和他说话的事儿。 所以这牛奶若是让陈星梨喝了，后果不堪设想，胡姨就是担心这点。 陈星梨心知肚明，但没放心上。 她抿了抿唇，笑着对胡姨点了点头。 胡姨走了，厨房里空无一人。 陈星梨对着敞开的冰箱，看着那写着英文的进口牛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