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兩週後再度拜訪，這時阿傑已經開始用支架練習走路。

    這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雙腿，之前他都是躺在床上，用棉被蓋著。看著這沒甚麼肉的兩根竹竿，我挑了挑眉。

    「抱歉啊，今天不能玩了，我還有幾圈要走。」

    「沒關係，只是來看看你。」

    從他額頭上的冷汗看得出他很難受，我也就沒主動開口，大多時候是他停下來休息，主動找我聊的時候才回應。

    復健室一圈大概不到一百公尺，但他足足走了快一個小時才走完剩下的幾圈。最後一圈時我看他剛走完就差點手軟跌倒，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阿傑喘了許久，才弱弱地說：

    「不要扶我啦。」阿傑的聲音聽起來很像小孩子還未變聲前的樣子。

    「已經完成了，別太勉強。」我柔聲道：「要受傷的話就白開刀了。」

    大概是因為太累了，阿傑沒說話，任由我把他攙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雙腳有感覺了？」

    「本來就有感覺，只是沒力氣。」

    一旁的機械看護走過來，拿了裝滿透明液體的瓶子過來。我替阿傑拿起瓶子，然後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謝謝。」

    阿傑的雙手還在發抖，剛剛的運動其實都是靠他的手撐著。所以我想他現在大概沒力氣抓住瓶子，為了避免他手滑摔壞，就很雞婆地幫他拿了。

    「等手好點了再拿。」

    「知道啦。」

    之後又聊了些冬番動畫的消息，聽說獵人要再重製的消息，他的眉頭整個皺起來。

    「都停更多久了還重製，太混了吧？」

    「可能想說那些國中生沒看過，所以才又老套重置吧。」

    「都有人死後遺囑寫說希望後代子孫能燒最後一集給他了」

    「再過幾年也不能燒紙囉，你看燒金紙都已經全面禁止了。」

    「也是，到那時還能不能用紙本出版都不知道呢。」

    「反正我也不看了，從小追到大，都等不到下船。」

    我們聊到一半，就看到楊醫師打開復健室大門。她看了我們一眼，就問：

    「復健狀況如何？」

    「還可以喔，楊醫師。」阿傑回答了。

    「那就好，等妳的腳復原後，剩下的手術就不多了。」

    「嗯，謝謝。」

    感覺楊醫師是特地來找阿傑的，我想時間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說：

    「看你狀況不錯就安心了，那我先走啦。」

    「欸？」

    阿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楊醫師。那個冰山美人也沒透漏甚麼，只是站在那等我離開。我想有些事不該知道的還是不要好奇比較好，朝阿傑揮手道別後就直接離開復健室了。

    走在走廊上，除了機械看護外，新來的護士也變多了。來這太多次，大部分的人我都認得。也巧遇過幾次之前出場的那三位性轉病人，除了在當客服小姐的那位以外，另外兩位似乎是來回診的。

    開始感覺到這裡跟自己越來越格格不入，似乎只有我是局外人。明明已經來很多次了還會有這種感覺，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小林先生。」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已經離開許久的前客服小姐。我會投一臉意外地看著她，問：

    「妳不是已經去別的單位了嗎？」

    「對啊，我的論文已經被上層承認，所以調回研發部門了。這次是過來收數據資料的，性轉病的研究數據就屬這裡最完整。」前客服小姐笑著說。「能遇到小林先生我也很意外，還是來探病的嗎？」

    「是啊，我朋友已經快好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

    「妳還要忙吧？就不打擾了。」

    「好喔，希望下次還有機會遇到。」前客服小姐對我笑了笑。「掰掰。」

    說完她便與我錯身而過，走進我身後的電梯。剛剛她那一笑總覺得她好像是對我有意思，但我想這應該是錯覺吧。畢竟她是做過客服的人，如何讓別人心生好感是基本技能。

    反正也不太可能再遇到了，不管有沒有意思都不需要在意。我一邊在心底這樣告訴自己，一邊走出白色大樓。

    一台大型吊車停在前方馬路上，巨大的雙蛇徽章正被高高吊起。看那移動方向，似乎是要掛在大樓頂端吧。

    在前方施工保安機器人的引導下，我從旁邊的走廊離開大樓前廣場。我走到遠一點的公園，看著那個徽章總算掛在大樓頂，我心想那裡的變化越來越快，也不知道下次過來會變怎樣。

    就像現在的阿傑給我的感覺一樣，或許下次再過來，阿傑也會變成我完全不認識的模樣吧。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