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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榻而眠,再也没睡过气垫。 这座环形的大楼光线非常阴暗,而且徐梅租的这间公寓还在底层,整个房间呈长条状。门和窗户都朝向院内走廊,进入房间的时候只有穿过大床底下才能走向最深处阴暗的灶台,甭管什么时间段做饭都要打开顶灯才能看见。面对灶台一个转身,就是简易浴室的门。传说中的厕所对着灶台,哎,凑合吧。 每天早上几十分钟的阳光能够透过窗帘晒入。徐梅临走的时候把百叶窗卷起,将自己配的淡白色窗帘放下,阳光能够进入而门口过路者好奇的眼光却不能看进来。在晴日的早晨,这是整个屋子里最美好的时光。苏错从书包里掏出支票,是昨天老板娘给她开的本月度工资,Smic(法定最低工资)不多不少,1078块7毛3。加上七月份所得,减掉欠徐梅室友的房租,再抛掉回里尔的车钱,嗯,要不去跟人拼个车吧,比坐火车便宜多了……苏错从小算术学得最好,当然前提是所有的单位都转化成钱,无论是人民币还是欧元还是英镑,只要后缀是钱,她那脑子就跟算盘一样,噼啪作响绝不出错。 她叹口气,看来回里尔之后还得再打打工才够下一年的生活费。她瞪着眼前的数字,突然闭上眼睛,用意念默祷几分钟,再睁开,希望能变多一点。算了,老板娘真抠门,每天从中午忙到半夜,早就超过了法定用工时间,也不多给几个加班费。但是比起其他贪得无厌克扣黑工的某些老板来说,能签合同发放smic工资,也算不错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不如趁着现在没事,找家银行把支票存了,免得夜长梦多。苏错想到这里,从床上跳下地,连被子都没叠,直接把大床送上天花板,钻进了浴室。 从附近银行出来,苏错感到太阳晒得自己浑身舒坦,今天不用去上班了,也不着急回去,还得几天才开学,嗯,在巴黎应该好好逛逛。这繁华的花都,总不能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不是13区的打工就是美丽城的阴影吧。苏错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准备找到地铁口钻进去,去香榭丽舍大街浪荡一天,当然前提是天黑之前回来。 刚抬腿走了两步,手机响了。一看来电,陌生的座机号码,接通里面是叽里呱啦的法语。苏错这二把刀的语言能力,马上条件反射地回答,“对不起,我想你打错了。” 对方的语速放慢了一些,“请问是苏小姐?苏--错?” “我是!”苏错大为惊诧,还真有法国人找我? “这里是XXX警察局,我叫XXX……”凡是XXX的地方都是她没听懂的,“……上一周……”苏错根据几个听懂的关键词猜到是那天夜里给她录口供的警察。 “苏小姐,您能来一趟XXX医院吗?”口气很和蔼,搞得苏错不好意思说non。 “我听不懂地址,对不起我法语不太好!”苏错惭愧地回答对方。 “啊!我马上给您发条短信,上面有地址和如何乘坐交通工具。有件事情得请您帮个忙……”底下又是一串听不懂的叽里咕噜,还没等苏错反应过来,那边就说,“待会儿见!”电话挂断,剩下苏错一个人站在巴黎某个角落里发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为什么又要找她? 片刻之后,手机嘀的一声,接到一条短信,好家伙,真详细,某地铁线出口左拐某街某号某医院Btiment B109病房。 我操,谁说法国人效率低下,法国警察这推卸责任的效率简直是一流! (待续) 第2章 大街上捡回去 阳光晴好,斜斜地透过窗帘,病房里一片明亮。苏错和那天晚上给她录口供的肥胖警察,斜靠在门框上看医生在给里面的人做检查。到现在,她才有机会看一眼那天救的人是什么样子。是个年轻男子,亚裔,虽然脸色苍白,但看得出模样俊秀,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偶尔抬起眼皮往门口张一眼,那眼神居然让苏错心里一跳。 太像严勇了,这眼神,当然了,只是像严勇打球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平时他可不这样,从来都是张扬跋扈的,眼睛里冒着精光。苏错从心底轻轻叹口气,可是,叫我来干吗呢? 医生检查完,回头跟警察叽里呱啦开始说了。十个词倒有九个听不懂,虽然来法国两三年了,单独和某个法国人面对面聊天还行,但是完全无法跟进两个法国人之间的交谈速度。医生拿出一张处方,又叽里呱啦说了一番,告辞了。警察这才转向她,“对不起,苏小姐,让您来只是想问一下你的意愿。这是病人希望的。” “……”我的意愿?他希望?什么意思? “这个病人,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语言能力也不强,不过法语说得还不错。当然医生说这是暂时的,但是什么时候恢复就不好说。现在他的身体状况允许出院,我们问他可有家人亲友帮助,他含糊不清地说想找救他的人。我们就只好把您请来了。您,认识他吗?” “不认识!就是那天晚上一辆车把他丢在路上,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苏错转头看了一下那小子,“他是中国人吗?” 警察耸耸肩,“麻烦就在这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甚至国籍。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大使馆转来的寻人信息。没准他还是个法国人,医生说他的话说得虽然不多,发音却很标准,既没有海外省的口音,也没有魁北克口音。可是我们也没接到人口失踪报案,找不到他任何身份证件。您别害怕,这只是例行公事,如果您真的不认识他,就可以走了。”警察看着苏错一脸纠结担心的样子,不免安慰了两句。 苏错舒了一口气,可是瞥见那男子略带恳求的眼光,于是脱口问了一句,“那然后你们送他去哪里呢?” “敦刻尔克有个难民营!”警察撇嘴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我知道这很不幸,但是没办法,也许过段时间他能想起来自己是谁。” 男子的法语看来不错,他听到难民营这个词的时候,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他继续恳求地看着苏错。 那样子真的像极了严勇,严勇偶尔也会用这么恳切的目光看着她,每当那个时候,她就完全没办法拒绝。 警察把这番短暂的沉默当成苏错的左右为难,这姑娘一定心眼很好,警察在心里跟自己说,开言道“对不起,苏小姐,既然你不认识他,就不用签字领他出去了。这只是例行公事。也许你愿意给他留一个联系方式,等他日后答谢你!” 算了吧,苏错心想,我再也不要想起那个晚上了,魂儿都要吓飞了。于是她微笑着说,“不用了,我不需要答谢。看他康复了我很高兴!”这语气虚伪得自己都想吐。 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