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
大雨。 森林陰暗潮濕。 這陣子倫恩帶津去過幾個地方,津記得,試煉場的這座山離月族海邊的一個小鎮很近,她曾注意過那裏有前往堊嶺大陸的船。 § 倚山傍水的簡樸小鎮,船港附近的店舖門前,一個女人指著磨損嚴重的皮革地圖,她無法說話,正和綠肌膚的矮胖男人比手劃腳。 「若不考慮三天後的魔飛船,普通船隻到那裏要四十七天左右。中途還要停靠許多點。妳可以用六十個金獾牙來換,或是三支羚獸角。」看了看津渾身濕透骯髒,腳上滿是泥土,也沒有鞋子,可憐兮兮的模樣,綠色男人伸出兩根猶如香腸的肥胖手指,說:「兩隻狡兔皮也行。」 翻了翻口袋,掉出了許多種子和堅硬果實,都是沿路上看到隨手蒐集的,就是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她神色黯然的退出了售票處。坐在港灣邊,吹著海風,隻身孤影在岸邊逗留了很久,受到許多經過的人們注意。 肚子咕嚕嚕的催促,津提起腳步進到小鎮唯一的街道,她聽見有吵鬧聲,麵包舖前,有個年紀很小的孩子想吃麵包,交易時偏偏少了一顆堅果,店家堅持不賣,於是小女孩咿咿唔唔跟店家吵紅了臉。 沒想到這裡的食物可以用果實交換,津走上前去,拿了幾顆黑到發亮的橢圓堅果給對方,指指麵包。那麵包舖的胖老闆娘用手指拿著果實仔仔細細觀察,眼睛頓時一亮,抬頭見她是個外地人,隨即恢復平靜神色。 「只能換兩個,妳外地來的吧!再多送一個。」麵包店的胖老闆娘說。 津把一個麵包分給站在旁邊的孩子。 拿到麵包,小女孩笑了。 心頭一暖,津也笑了。 小女孩迫不及待把麵包掰開四分之一塞進嘴裡,狼吞虎嚥的吞完,鐵定是餓荒了,卻沒有繼續吃剩下的,而是蹦蹦跳跳地跑開了。津啃著麵包,毫無目的的,也緩緩跟在後頭。 散落岩石、殘破貝殼的海邊坐了個老人,骨瘦嶙峋,衣衫襤褸,正在收拾破舊的小漁網,從身邊一只乾癟的獸皮袋子來看,裡頭肯定沒收獲多少。 小女孩興高采烈挨近老人,把剩下的麵包都給他,就看老幼二人相爭的,把麵包推給對方,誰也不讓誰。祖孫倆可愛溫馨的模樣,津看得熱淚盈眶,老人偶然發現了她,對她招了招手 用隨身的小鍋子,老人把今天少少的漁獲煮湯招待客人,津也將麵包拿出來分享。 坐在沙灘上,圍著小小爐火,石頭為椅,簡陋而隨性,大蚌殼盛著簡單的海鮮清湯,沒有調味,沒有豐盛的食料,竟然如此鮮美,暖得感人肺腑。 老人很健談,吃著聊著,聊到這些年海洋出了怪現象,漁獲不佳,連常常去的靠海山邊,植物都大量枯萎以前本來有滿山遍野隨季節輪替產出的野菜野果,現在都搶不到。環境生存困難,競爭激烈,居民彼此之間也變得無情起來。 在海邊一小段距離外,有間破舊小房子,部分屋瓦崩落,可以直接望見天上星空,呼呼海風聲中,老朽的木柱、木樑微微晃得嘎吱響,這是老人和女孩的家。 看津無法說話,老人知道她有困難,主動提到:「屋子太小太破無法容納住宿,倒是有一頂滿是補釘的獸皮小帳篷。」 津伸出拇指,欣然接受。比起餐風露宿,有帳篷,她很滿意,來到堊嶺後,適應環境的彈性變高很多。由於這一帶食物鏈上層的野獸大都遷徙。於是,津大膽把帳篷拉到海岬處。 黑暗中,黃色瞳孔靈動,全身一襲黑,臉部遮蒙只露出眼睛,蹲在不遠的高處岩石上。打從津離開月耀堡,采風隨即如同風一樣的跟上她,暗中保護。她拉下蒙住口鼻的黑色面罩,打開腰間一只稜形小籠,抓起幾隻葡萄乾大,有六隻腳的黑色蟲鳥,在嘴邊說了好些話,便放開,蟲鳥嗡嗡像噴射機飛離。 沒有問津的來歷,也不問她何時要走,老人依舊按著平常的生活步調,不特別噓寒問暖,就像她本來就生活在這裡,讓津覺得很自在。 由於食物不多,津跟著他們在海邊採集貝類、捕捉海鮮;也去他們常去的山裡,她比較年輕,可以跑到更深山一點的地方採集。津發現那山裏,跟桀之前帶她去過的薩野邊境,發生的環境惡化情形很像 生活非常非常簡單,也沒有複雜人際,步調變慢,多出了很多時間。這段時間發生很多事,讓津有點自暴自棄,內心飄盪不安,望著大海,一切突然變得寬闊起來, 曾經的憤怒似乎也不再那麼嚴重。 老人收藏了許多手寫的老舊皮卷書,記錄了許多對於動植物的觀察,他喜歡和津聊聊上面的知識,也讓她任意取閱。 小女孩古丹已經六歲了,她很愛說話,雖然很多方言津聽不太懂,但她的笑永遠都是那麼燦爛,扣動人心。 這些,都悄悄醫治著津受傷的心靈。 她只是想交朋友而已。卻招惹到了烏煙瘴氣的賊窟。當抹香邀請她時,她是那麼的興奮開心,急轉直下的關係,一度讓她厭惡、敵視女性。 古丹很真,也很有脾氣,喜歡就表明喜歡,討厭就說討厭,開心就笑,難過就哭。津逐漸認知到,並非女人都是心機、善妒,事實上只有少數人是這樣,而月族的高階侍女團,只是個特例,之所以看起來特別惡,那也是因為,這個環境把那些極少數的女人聚起來罷了。 處心積慮追求成為王的一夜情對象的人到底多為何種心態?為名的、為利的、投機取巧的、愛慕虛榮的為要爭取到高端侍女這稀少的入門票,在她們拼了命通過層層考驗,不得不排擠、競爭、使詐、陷害。這樣的結果,彼此嫉妒、猜忌,逢迎拍馬,相互傷害。 回想,身邊確實有很多可愛的女性,不能因為少數人的惡,去抹煞了大多數的好。津的心悄悄撥開了陰霾 這天,魔月落入月崖後,到了休息時間,仰臥在地舖上,津聽著海浪聲及呼呼海風,一陣孤寂掠過心頭,莫名湧起無助感,起了對死亡的恐懼。來到堊嶺以後,種族先天體型與能力的懸殊,能活到現在靠得全是桀的守護,又能倚靠這種幸運多久,而這麼做完全沒有副作用嗎 心煩意亂也理不出頭緒,於是津起身,走出帳篷外,呆然望著滿天星星和漆黑的大海,對接下來的路,她沒有想法。 身後忽然颳起大風,夾雜大幅翼翅摩擦空氣振響,掀起沙塵,扯亂津的髮絲,等她撥開遮蔽視線的黑髮,回過頭,漆黑夜色裡大片橙色光霧如風暴旋動,逐漸淡逝莫狄納的身形出現在光霧之中。 一束長及地面的流金在黑暗中飄然格外顯眼,和髮絲一樣的橘金色劍眉高揚,下方兩點亮橙光點直直看向她的方向,莫狄納不見平時的柔和,而是充滿野性的銳氣。 他怎麼找到這裡的?! 「小津。」莫狄納呼喊著她。 心情很複雜,津也想見到他,也不想見到他。逃離月耀堡,除了逃離難堪,更是為了逃離他,逃避對桀滿心的愧疚與罪惡感。 事發突然,津壓根兒沒準備好面對莫狄納,當下第一個反應就是「逃」!昏暗的環境,激動萬分的情緒,她誤判了海岬附近一個坍落凹陷的位置,腳步不自覺往危險靠近 「危險!」周圍環境,莫狄納的夜視眼看得清清楚楚,他大駭,下面可是佈滿岩石的海域,掉下去不死也殘。 魔龍之翼的力量讓移動如流星一劃,莫狄納伸手緊緊抱住了津的腰,將她拖了回來。 努力堆砌的堅強城牆,被莫狄納一擁抱,竟然猶如米糠堆砌似的瞬間瓦解,累積滿載的情緒壓力如山洪暴發,萬流奔騰。 你不要碰我!走開!放開我!津張口無聲怒號,她不了解自己方才的處境危險,使勁全力踢打踹,一心只想遠離莫狄納,像遠離病毒一樣。 都是他越矩的行為,曖昧的態度,害自己清心寡慾的心變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 不對。 如果他當時不那麼做,就不會遇到抹香,也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了 不對。 要是能早點送自己回去就好了! 通通不對。 當,赫然發覺自己有兩顆心,對兩個男人情生意動,有不捨,有喜歡才會無解的一團亂。而從那刻起,內心一個無名的聲音,便無窮無盡責罵自己花心,腳踏兩條船,那些控告,快要將她逼瘋了! 津哭得死去活來,手踢腿蹬。桀離開後,發生大大小小的事,變得要自己承擔,孤單的壓抑好幾天,好煎熬,她好需要一個肩膀。卻是出現這個不該倚靠的肩膀,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也給她更大更重的罪惡感。 她哭著、喊著、又打又踢,歇斯底里,不顧形象,在莫狄納懷裡鬧。彷彿把八輩子的負面情緒全傾瀉在他身上而他只是緊緊抱住她,不管她掙扎的劇烈,用力打他,抓傷他都不放手。 不知過了多久,津終於體力耗盡 「小津」 她無力靠在男人臂彎裡,滿臉的淚水,凌亂的頭髮,眼睛黯淡無光 莫狄納拿出一只白晶瓶,輕聲地說:「金堊那些人用了金嗓液,不快解除的話,妳的喉嚨組織會魔金化,永遠無法說話。」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嗎?那自己心裡因他而起的沉重又算什麼?把自己的感情勾起來,再裝作沒事就好了? 津又掙扎起來,卻完全推不動男人的束縛,於是賭氣,別過頭去。 「桀快回來了,妳得把喉嚨治好。我很快就先送妳回去。」莫狄納以為告訴津這個消息,她會開心點。 想打發我?一聽,津更生氣,把頭扭得更遠,心裡忿忿:怕無法跟桀交代是吧?!那就讓你去頭殼抱著燒吧! 也不知道女人在生什麼氣,莫狄納急了,想都沒想就把白晶瓶裡的魔精倒入口中,握住她的下巴用力掰向自己,緊密覆住她的唇,並用舌頭強制擋在津的唇齒間,被唐突侵犯,津不由得憤怒一咬,咬到溫濕軟韌登時心驚。一道甘甜火熱流入口中,混著鹹鹹鐵鏽味道,在心頭泛起酸澀。 乖乖地,把破解金喉液的藥劑服下。莫狄納也沒再做什麼多餘的事,離開女人的唇,帶著淡淡微笑看著她,津也痴痴凝望著他,眼前閃過他和鸞月淚水沿著眼角滑落好可恨,恨他的柔情輕易觸動自己的心,明明之前還那麼親密接觸過,他卻可以瀟灑鎮靜地恍若無視,跟在龍岩泉事後反應一樣。 同時,她清楚的感受到,對莫狄納的感情並沒有覆蓋她對桀的感情,而是如同彩虹色塊那樣呈現新的併列,不管怎麼欺騙自己,它就是存在,一條與桀完全獨立的另一情感。她試圖告訴自己那只是一時的感動畢竟莫狄納幫了自己很多次。 莫狄納深情諦視著靜靜躺在懷裡的女人,兩指腹輕輕撥開她略皺的眉頭,小津我愛妳妳知道我愛妳嗎?憋住滿腔激動情緒不敢說出口,怕說出來,她又會跑掉。 津倏然拉住莫狄納胸口的衣服,把臉埋進溫暖懷裡。 只要一下下就好她心裡發出嗚咽。桀不在的日子裡,自己總是故作堅強,原來自己並不堅強她好累也好害怕。 莫狄納火熱踏實的胸懷,擁抱起來好虛幻,記得在金堊魔衛團的寢室,他站出來的那一刻,津被深深撼動,覺得他好近但,看到鸞月在他身邊時又猛然拉遠。 大手帶著熱氣,輕輕撫著她的頭,吵雜奔亂的腦子轉動緩了下來,只剩下,浪潮聲,聞著鼻前迷霧森林的清涼氣息,在海風包環中,津不知不覺安心睡去。 § 一覺醒來津發現自己睡在帳篷裡,她緊張地爬起來,沒有看到莫狄納,他應該已經回去了,又或許,那只是一場夢而已津笑了笑,笑自己內心的失落,「咳」喉心的黏稠搔癢讓她忍不住咳了一聲,有聲音了!喉嚨也鬆了許多。 呆坐了一會兒,津發現裹著自己睡覺的毯子是莫狄納常穿的那件銀白外袍,睡得暖呼呼的。 拉開簾幕走出帳,莫狄納坐在一段距離外的石頭上,兩手輕鬆交握擱在腿上,旁邊站著全身裹得緊緊的黑衣女子似乎在跟他說些什麼。他穿著輕便形似襯衫的高領白上衣,領口性感微敞,卡其色長褲,霧黑皮長靴,頭髮隨海風紛飛,樣子叫人賞心悅目。 莫狄納看見津,對她莞爾,隨即著站起,闊步走來。 近距離下,這才注意到莫狄納膚質良好的臉上被自己抓出幾道清晰血痕,笑容依舊爽朗迷人讓人悸動不已。 「睡得好嗎?」 「王」津有些愧疚。 「別再那樣稱呼我,我聽了好痛苦。」莫狄納輕撥她的髮絲勾到耳後,說:「初見面時,沒好好自我介紹,是我不對。現在重新來過」 他手微握拳,擱在嘴前,清了清喉嚨,認真道:「咳嗯我叫莫狄納。屬白魔龍血統,擅長攀岩磨爪子,喜歡看妳笑」 看莫狄納的樣子,笨笨的,像初次告白的大男孩津的嘴角慢慢、慢慢的往上提起,接著咧嘴笑開了,連眼睛也笑成迷人的彎。 「我要去找食材給古丹和爺爺一起準備晚餐,你要去嗎?」 「嗯。」 上山撿拾堅果、下海撈貝類。莫狄納跟著一起,兩人一起涉水走過狹小溪谷,或踩在沙灘上,或互相潑水,或扶持踩過濕滑石頭,他不是王,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有心愛的女人相伴。 多了莫狄納幫忙,今日收穫頗豐,他們一道送去給老人和小女孩。 晚餐後,有莫狄納在,古丹可玩嗨了。稍晚,老人送已經熟睡的古丹進屋裡。 坐在火堆邊,津輕輕撥弄柴火燒水。 莫狄納輕聲道:「小津,我知道妳受委屈。我不當場跟金堊王正面衝突,免得他腦羞成怒做出更多惡事。那件事情,我已經讓尤利去調查。」 火光映照在臉龐,津搖搖頭,說:「不用浪費人力調查啦只是單純的爭風吃醋而已。那件事,就讓它過去吧受點驚嚇而已,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妳不會想報仇?」莫狄納問。 「報仇」津苦笑:「怎麼報呢?打他?殺他?還是強姦他?」 「一般都是讓對方嚐嚐自己所承受到的加倍痛苦的滋味。」 「噗」津無奈笑了一聲,瞅著莫狄納,問:「然後呢?」 「什麼然後?」 「我想過了,不管怎麼折磨對方,我都不會因此得到什麼,也沒有真正感到快樂曾經受過的記憶還在。」 「妳希望我怎麼做?」莫狄納直問。 「什麼都別做吧那是我的事。」 比起金堊那件事,津真正在意的是和莫狄納在鏡泉發生的事。莫狄納一直沒有再提那件事。她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到還渴望聽見什麼?聽到他為什麼要抱自己嗎?知道又如何? 「妳的反應讓我很意外。或許我不應該詢問妳的意見。」莫狄納不太以為然的話語打斷了津的思緒。 「那不然,你就聽我講講話吧!」津笑著說,她是真的很珍惜現在的時光:「謝謝你表達對我的重視其實,我也是在感受到你的關心和在意時豁然釋懷的」 莫狄納露出認真傾聽的神情。 津嘆了口氣,「這件事讓我思考了很多。以前在學園時也遇到過,只是當時大家都還是孩子,沒用上性侵這麼激烈的手段。」她苦笑,「苦主不是我,但,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我也是幫兇之一。」 「哦?」 「勢力較眾的那些人總能找到任何沒有道理的理由欺負那麼一個對象。我從不參與他們,只是冷眼旁觀事情在眼前發生。為了不敢得罪人,我也不會去向師長通風報信。」津望著火焰,心情沉重:「我一直以為站在場外,就是保持中立,現在來看,其實也間接默許了事件發生。」 「桀跟我說,那些看起來很兇狠的人,就像臉上寫了壞人,我們懂得去防範。而有些表面上看起來無害的人,反而是最殘忍恐怖的。」她摀著臉,沮喪道:「我想要變強大。跟你一樣。如果要在這生存下去我不能一直這麼依靠桀下去,我怕拖累他。」 空氣沉悶,莫狄納的表情變得很凝重。而老人就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門邊,靜靜喝著酒,欣賞滿空繁星。 § 兩人呈側躺姿勢,面對面對望。 莫狄納高大的身子弓著,跟津一起擠在帳篷的小小空間內。本來要趕他離開了,但是,他卻坐在門口不走,還說在看風景,叫她別吵。風很寒,加上莫狄納前一晚好像也沒睡,津心軟了,叫他進來一起躺著,誰知道,他完全不跟她客氣,連假裝推拒一下也沒有,很迅速地就溜進來躺好,讓津是又好氣又好笑,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對不起」看著莫狄納臉上被抓傷的傷痕,她摸著傷痕,發出沙啞的道歉。 莫狄納握住她的小手,親吻了一下,按在自己的臉頰上,閉上眼睛。 她看著他的臉龐,看著看著,眼淚從眼角流過鼻樑,滴落下來。輕輕抽了聲泣,津忍不住想笑,之前還在坦納多過著平凡的生活呢,怎麼現在自己對面睡著一個像精靈一樣的男人,根本就是在作夢嘛! 橘金色的長睫緩緩上掀,一雙晶燦的橘色眼眸有神的看向了自己,讓津想裝睡都來不及,就這麼呆呆地看著莫狄納。男人的拇指抹去了逗留在女人鼻樑的淚水。 「我的喉攏好囉你睡飽飽,明天趕快回去吧。」津輕輕地說。 「我想陪妳,讓我陪妳。」 「我不想再被人誤會了,拜託你快回去吧」津很為難。 「不用擔心誤會。我已經跟鸞月說」 「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對不起我貪心的拿了很多,還對你兇,可是我不會離開桀,我還是好喜歡他。對不起。」津對他表明立場,不管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都不能再給對方以為自己有希望的錯覺。 「嗯,傻瓜,我知道,沒關係,我們這樣就好。」莫狄納摸了摸她的頭,「我喜歡妳這樣。」 「咦?」 「那表示妳對自己的伴侶很尊重、很重視。」 § 海岸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並臂站著。 「尊王,月族公主還是提前宣布了你們的關係了。」尤利對莫狄納說。 聞言,津用手肘撞了對方的腰際,莫狄納看向她,她笑得甜美:「恭喜你囉!」 海風,吹得橘色和黑色髮絲凌亂交錯。 瞇起眼睛望著海平面,莫狄納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無從知道他在想什麼。好一會兒,他徐徐對身邊的黑衣女子說:「采風,把小津安全送回去左翼營地吧!」 § 離開月族前,津特地去向老人和古丹告別。 「莫狄納是妳的丈夫?」老人問。 「不,他有未婚妻了。在一起很多年。」 「那他一定是深深被妳打動了。」老人笑著說,「沒有考慮接受他?」 「那怎麼可以。」津聽了以後開心,同時更多苦惱,「不能這樣。」 「為什麼?因為有未婚妻?」 「我也有對象了。」 「哦,他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機會告訴他。」 「由感情決定感情,別讓順序和規定決定感情。」老人語重心長道。 「由感情決定感情?」津似懂非懂。 「對,愛情其實很簡單。就是活在當下,享受當時兩人在一起的快樂。妳的伴侶若能協調的來就別被框架限制。」 「你的意思是可是,我還是很愛自己的伴侶啊!」看著老人的表情,津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很震驚:「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想法。」 老人呵呵一笑:「當然,要誇出自己習慣或是熟悉的圈欄,總是需要那麼一點勇氣。誰知道呢,沒有走出去過,妳不會知道那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天地。或許,完全不是妳所想的那麼糟。」 「這個送給妳。」老人把一只破爛變形的魔煉金屬盒遞給津,說:「小心使用。」 「咦?」 「不是指這樣器具,而是妳的心。」老人說:「一旦開始武裝自己,並產生依賴,會不知不覺在自己身上越裝越多,然後,保護自己的武裝築成高塔反將自己困鎖其中。或拆解,或裝更多。」 津望著手裡的磨損嚴重的銀色金屬盒子,老人定是聽見了昨兒她和莫狄納的對話。 「永遠記住,道具死的,人是活的。」老人表情嚴肅:「武裝,呈現自己內心的恐懼。一旦使用,便會看到越來越多敵人,感覺到敵人越來越強大,而促進使更強的慾望來裝備自己。讓自己停不下來。」 「然而」老人笑了笑,留下寓意深長的一句話:「重要的事,在人們心中往往看起來不是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