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血色風暴:沈默的體貼
血色風暴:沈默的體貼
殿窟內,正在進行機要會議。桀回來了,於王的左手邊,基地的核心成員全都到齊,就連樂比特、凱博拉也在其中,隆重氣氛,令人肅然。 場中央,在前頭與王對話的是戴罪立功的歐加渥,他身後一段距離外,大群魔將、戰士,以怪異的隊形成團站立,合力押著一個人。 「一七三全員覆沒。魔戰甲未如所言成功抵禦血魔,證實他們犯了欺君之罪。」身穿戰袍的歐加渥單膝跪在莫狄納跟前,抱拳稟報:「欺謊者,執刑結束。」 場內氣氛非常凝重,基地非但無力應付血魔,損失更是十分慘重。海瑟兒站在一旁,陰著一張臉,斜視凝望地面,看起來心情很糟,卻不是為了血魔,而是煩惱死對頭重新復出,又失去了旗下重要研究團。 「還有一件不太妙的事」歐加渥語調變得低沈,似乎有所難言,他咬了咬牙關,說:「這次的血魔都已清理乾淨,唯獨這隻魔頭。」身後的戰士群謹慎讓出一道空間,露出當中以特製合金鍊鎖五花大綁的血咒魔人,一身紅灰肌膚浸染鮮血,除了肢體明顯被打得錯位,導致扭曲變形,五觀、體格與一般堊人無異,看起來並不特別。 桀率先走近血魔,端詳一會兒,問:「他有什麼特別?」 「他無法被阻瑙完全殺死!」 歐加渥話才說完,突然,津的腦子閃過異感,緊接著就聽見大廳中央一陣騷動。 「危險!」 「保護尊王!」 黑藍色的禽鳥羽翼四散飄落,烏蘭、尤利和大批魔龍衛憑空出現,形成弧形盾牆護在王的面前。一切發生在轉瞬間兩條跟象鼻子一樣粗的黏膜肉物橫在桀原本站著的位置,而他已經機靈逃開;卻倒霉了後面的人。 伸長的肉物來自血魔猙獰咧開的嘴,前端口器精準扣在兩名魔將頸子上,只見他們的皮肉迅速皺癟暗沉,猶如枯木,眼球凹陷下去,只剩漆黑窟窿,當場被血魔吸乾;血魔破敗的身子立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起來,修補的材料仍嫌不夠,恢復同時,他再度舞動口器,越過人群,直接鎖定層次更高的魔龍衛。然而,那口器沒及抓到獵物,就遭到阻瑙密集轟擊,而急急退了回去。 血魔張著被打爛的半張臉含糊狂笑:「呵呵哈哈!你們拿著這些破玩意兒,想跟本爺玩什麼?」他仰頭望著大殿,「多好的地方,今天就殺光你們,祭我新居!」 粗壯雙臂脈絡噴張,就連破爛垂掛胸前的口器也彈跳著,他發狂起來,打算掙脫鎖鏈控制,盡全力一搏。 尤利神色緊繃,對著胸前通訊石低語:「馬上把所有阻瑙武器取來!」 烏蘭一面注視凶險敵人,命道:「火力全開!」 一陣猛烈連擊,血魔身軀殘破不堪,根本站不住的跪坐地面,卻沒有倒下。儘管暫時限制了他的行動,但現場阻瑙武器所剩不多,等待支援需要時間,眼看血魔再度展現驚人自癒能力,場面瀕臨失控。津也很緊張,但她依舊保持隱匿,靜觀其變,憑自己的三腳貓功夫,不要引起血魔注意,害魔龍衛分心,便是最好的幫助。 這時殿窟門口出現兩個人影,一前一後,一高一矮,午夜趕來,身後跟著一名貌美女子,他神態從容地,朝著血魔大步走去,左掌透出銀色魔能,往右拳頭一抹,瞬間磨破表層皮肉,露出金色組織 「呵呵呵補給大補給」血魔感覺到了身後靠近的強勁能量,喜孜孜地轉過傷痕累累的腦袋,同時積極復原口器,如毒蛇攻擊,急速飛射向對方。 面對血魔駭人口器直衝臉部而來,午夜神色未變,一把扯住那長條肉管,朝著血魔的臉一拳猛貫上去!手臂暢快穿透阻擋,接著他收回手,兩條口器已被扭落在地,動作快得讓人目不暇給。 桀在高處,清楚看見那血咒人臉上熔蝕出個大窟窿來視線悄悄瞥向午夜;午夜露出陰狠喜色:「來的好!我正想試試對正牌的效果如何!」 怪的是,縱使沒了腦子那魔頭身體依舊直挺挺的坐著,傷口組織持續蠕動。 「午夜大人果真厲害,直接解決了血魔!」幾名魔將忙拍馬屁。 「他並未死透。」午夜把手撫摸在血咒人背部,順著感覺找到能量強烈之處,突然化掌為刃用力戳入,拉出一串泛光的臟器,截斷連結,對方瞬間無力癱倒,失了生命。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烏蘭忙命人收拾善後,現場很快恢復秩序。只有桀仍背著藍黑大翅膀蹲跪在兩層樓高的位置,兀自想著什麼。 而自午夜進來,津就縮著不敢動,周圍隱匿空間竟隨著他的出現產生拉扯捲動。被發現,似乎是遲早的事。 歐加渥上前,說:「尊王,正如您所見,來犯的血魔程度有逐漸變強的趨勢。毛骨關持續受到血魔侵擾,已不堪負荷。短期內基地資源耗損實在過大,再這樣下去,恐怕難以支撐。得另想對策才行!」 「照這個情況看來,血魔也有層級高低,阻瑙並非萬能。闊星的強化恐怕不能只依賴阻瑙。」 「奇怪,血魔在血原好好的,怎麼會千里迢迢跑來這邊境要塞找咱們麻煩?所圖為何,實在叫人百思不解。」幾名魔將、研究區長也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聽說,血原周邊地區幾個族都有傳出遇到血魔侵害,我們不是特例!」 莫狄納未發一語,只是看著屬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心情份外沈重,還能怎麼辦?都拿鳳空換闊星了,原以為解決阻瑙能量燒毀硬體的問題就好了,新的難題卻接踵而至。 「暗冬就要來臨,萬物皆休,我們竭力撐到那時候,血魔就不會如同現在這般活躍。」海瑟兒建議道。 「血魔生性癲狂、似人非人,戰力層級不在我們的認知當中!就怕萬一暗冬也限制不了他們,到時候危險的,就會是我們了!」歐加渥提出隱憂:「過去他們似乎受到某種限制而多活躍於血咒荒原一帶,近期卻出現在外四散的情況,輕忽不得。」 所有人再度陷入沈默。 「基地這邊能否加強魔戰甲的夜行能力,集結一支守夜隊伍給我。」午夜突然說話。 烏蘭的金眸飄移向他:「哦,你有想法?」 「暗冬將至,血原騷動,危機隱伏。等待危機敲門,不符我的性子。」午夜回答。 「你要去找血魔麻煩?」桀馬上聽懂他的意思。 「不,是殲滅他們。」 「大夥在此,不就是為想找出對策,你又何苦一意孤行?」樂比特面露憂色,大不贊同,顯然他倆早就談過了。 午夜神情淡然:「若你知道我的命怎麼來的,就不會這樣想了!」 莫狄納瞇起眼睛:「繼續說。」 午夜說:「上回,透過和源靈生接觸的機會,我抓取了部分的靈能存留在體內,這樣便能吸引血咒人,干擾他們判斷,也讓骨堊有更多準備時間。」 「你要當誘餌?」凱博拉吃驚地沙啞喊道。 「萬萬不可!」樂比特大聲反對:「早上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奧凡的能量在堊領很容易逸散!這麼做的話,你體內的異源會提前被消耗殆盡」 「我知道。」午夜看著自己的手,神情變得無比柔和,「但是,這只是我們的臆測,也可能不會發生。我感覺到津的靈生之力很特殊,她在坦納多找到的這縷能量,或許不一樣。」 「午夜」桀低喚,那聲音中有種不認同的遲疑。 午夜身軀微微後傾,仰頭望向他,輕鬆笑著,說:「帶津回去薩野吧!」 桀雙手抱胸,看著他的表情很凝重,卻沒有再說什麼。 午夜正面對了王,右拳按在心臟位置,嚴肅鄭重地說:「這具身體還能撐多久,我不曉得,但我定要化解這場浩劫。請您務必確保津的安全。」 「你現在除了外面那層人皮,其實已經不是正常人了嗎?」莫狄納問。 一直沈默跟在午夜身後的女子朝王恭敬行禮,說:「魔醫女潮依稟報尊王,在坦納多魔爆後,大人體內魔脈早已支離破碎。現在全靠異能支持,並非正常的肉體。」 「什麼樣的異源,已經查出來了嗎?」莫狄納並非關心午夜,而是想找出對付血魔的方法。 「剛剛正在進行抽樣,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潮依回答。 聽見這個消息,津覺得自己胸腔內的臟器彷彿都被掐住扭緊,呼吸急促起來。 「有潛行者!」烏蘭喊道。 情緒的激動,使得隱匿出現破綻,立即引起殿窟內魔龍衛警戒,接著津直接現身。 看見她,午夜十分驚奇,稱讚道:「進步這麼多!」 津卻是火爆衝向午夜,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什麼是沒有正常肉體?!」一陣上下其手,用力摸捏他的皮肉;也不顧其他人在場,開始解他衣扣。 「津!」午夜溫和呼喚,輕拉她的手腕欲做阻止,卻沒敢太用力。津蠻橫強勢的將黑袍上襟解開,猛地往後一掀,露出雄健胸脯和肩膀,一切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津悲憤問道。 午夜溫柔看著她,接著將她緊緊擁抱住;津卻是奮力掙扎,把他狠狠推遠。 「津」午夜笑著的表情失掉,變得生硬。 「你要放棄了?你要就這麼放棄我了,是不是?」津瞪著他的銀瞳質問。 「不是。」 「那為什麼要去當誘餌?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你發生的事情也不告訴我?」 午夜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想讓妳難過。」 「哈哈!」津用力咆哮:「多好聽的屁話!」懊惱、悲傷全都以憤怒的形式撒在午夜身上。 「我討厭你!」所聞的噩耗讓她方寸大亂,「我討厭你這些所謂的體貼!有事情不講!這根本不是互相信任的關係!」 「津!」午夜沒有生氣,看她難過,內心是如刀割那樣疼。 「原來,我們關係這麼膚淺,我都沒放棄了,你就想放棄?」世界彷彿都在崩壞,津握緊拳頭,整個人激動的渾身顫抖,腳步踉蹌。 不願看見她的情緒落進極端,莫狄納站起來,「小津!過來這裡。」 津卻指著他頻頻倒退,「你們三個!都是一丘之貉!一群騙子!瞞著我做你們的滔天大計畫!什麼都把我隔絕在外!就只要自私的依照你們想要的方式?你們有尊重過我的想法意見嗎?」她退著、罵著,差點跌倒。 午夜忙向前,伸手去扶她。 「走開!別靠近我!」津堅定地把他甩開,指著潮依,「連她都比我更值得被信任!更親近你!甚至參與了這場會議!我只能偷聽!站在場外,像個外人!不,一直都是外人!」 午夜站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站著。 自己說了這麼多,看他們三人卻全都沈默以對,津覺得失望透了。 「既然血魔是衝著我來的!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 爭執中,桀雖然沒有介入說話,卻是一直蹲伏高處,注視著津的一舉一動,在她轉身奔出去時,立即振翅追了上去;津敏銳感覺到身後疾風捲動,瞬間竄進隱匿。 鑽入層層匿影夾縫,她鐵了心不讓任何人找到。最後現身在岩瘤至高處的寒冷瞰臺上,那裡只盤了隻看城巨獸。她一個人站在石欄邊,眺望昏黑落日,握拳捶打石欄,絕望地哭起來:「我為什麼要來這裡?我為什麼要去坦納多?這一身沒用,害死了多少人?」她用力捏揉自己的身體,好像要捏出瘀青:「妳快變得有用啊!怎會生的這樣沒用?該死的是我!」手臂上紋輝閃耀,提醒著她源靈生的存在,她更是瘋狂的把手猛往粗礪岩壁捶,彷彿要打爛自己的骨肉:「神靈啊!我不要玩了!還給你!拿走吧!如果擁有源靈生只會害身邊的人不幸、落入危險,我願意丟棄這一切!」 突然,殘暴捶擊的手被強力提離了粗石,午夜追來了,冷著一張臉嚴肅看著她,無論她多用力抽手都掙脫不開。 「你放開啊!這是我的手!不用你管!」津把全身往後拉,猛扯自己的手,「快點放開!」 「不,我不放開。」午夜抓著她的手,小心翼翼施力將女人拉靠近自己,避免脫臼,然後撈進懷裡抱緊,「我不要妳這樣對自己!」 感受著這股溫暖,想到在他身上的絕望,津身子一軟,痛哭失聲:「真正該死的是我!」 「不!不是!」 她傷心欲絕的喊:「都是我的錯!如果不要管那場車禍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絕對不是妳的錯!」午夜兩臂擁緊,他也有些激動,順著女人癱軟的勢雙雙跪在地上,看她哭得這樣傷心,內心湧起痛楚:「對不起,對不起!」 惱恨的情緒,讓津狠狠捶打著午夜的身體,又不捨的緊緊抱住他,轉為疼惜的輕撫。 徹底的哭過後,津終於慢慢冷靜,在午夜火熱的懷裡,她緊閉眼睛,不想面對睜眼的世界。 「帶我一起去」 「帶妳去?」午夜疑惑。 「不管是對抗血魔還是死後的世界。」 「津」 「我是說真的」 午夜沒有繼續回什麼,皺著眉心,滿面愁容。 能將人凍僵的寒風強而有力的吹在他們身上,連巨獸都受不了寒冷,飛到瞰臺下方洞窟避風。午夜抬頭,望向正要沒入遠方山顛的黑陽,唰!灰花的龍翼大幅展開,向前方包捲,把兩人護在裡頭。 龍翼裡雖然溫暖,但津知道午夜正在承受凍寒,有時候,她真的很氣這個男人沈默的體貼,若不幫他多想的話 「午夜好笨!」津打起精神,拉起男人的手,「我們快點進去室內了!」 午夜低頭,凝望津仰著的臉,紅紅的眼睛和鼻子,透著剛哭過的濕潤水氣他用手指輕輕抹拭女人眼角的殘淚,然後俯身親吻她的嘴;津兩臂緊緊摟在男子寬闊的背上,閉眼含著嘴中的溫潤深情,內心卻是難以言喻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