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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鞘(23)毒发

    

金丝鞘(23)毒发



    秦亦生死关游走一遭,这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姬宁二次遇袭,姬鸣风雷霆震怒,秋狝六名布防官员皆因此受罚落狱,关押在大理寺,事情未查明之前,怕是再见不到朗朗青天。

    那日,胡厥刺客被秦亦一脚踹成重伤,却未能殒命,如今关押在刑狱受审,专派了两名太医吊着她一口气。

    秦亦听姬宁说到此处,皱了下眉头。

    他很清楚自己实力如何,那一脚踢过去时用了十成蛮劲,结结实实踹在那女人胸口,当场便踹断了其几根骨头。

    她的身体如根弯折的枯木直飞出去,后背砸上粗壮树干,按秦亦的经验,她內器受损,应当活不下去,如今听说她撑了下来,属实叫秦亦有些意外。

    姬宁见他面露疑惑,解释道,我怕她断了气,给她塞了一颗灵禾丹。

    秦亦闻言,眉心舒展开来,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姬宁却瞧出了抹果然并非我武力低下的意味。

    可很快,他又拧紧了眉心,垂着眸一言不发地看着姬宁,满脸都写着那我呢?

    姬宁见他这神情,无奈道,我也给你喂了一颗。

    秦亦眉尾微动,这才翻过此事。

    姬宁原以为他性子冷淡,如今看来,小狗抢食怕也没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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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亦睡了两日有余,下巴上冒了一圈胡茬,这两日除了御医,多是姬宁在照顾他。

    御医自不会顾及半死不活的昏迷病人是否长了胡须这般微不足道的事,而姬宁只会修眉,哪会理髯,她怕伤了他,也没有贸然动手。

    如今他这胡茬摸起来已经十分扎手。

    方才姬宁便被他的胡须扎得脸疼,不过他彼时正认真尝眼泪,姬宁便没有出声提醒。

    此刻,待秦亦吃了点易消化的肉粥,姬宁唤人端来温水,又找来了剃须用的刀具。

    秦亦坐在床头,看着姬宁里里外外地忙活,他长发未束,一头乌发垂及腰身,瞧着极为乌亮柔顺。

    姬宁只见过他束发的模样,这次他受伤,才得见他散发之姿,他头发高束时总显得冷俊,如今头发落了下来,若搭下眼睫,垂眸藏起那双凌厉的眼睛,面色竟显得有几分柔和。

    姬宁瞧了会儿,没忍住,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一把。

    纤细的手指从他头顶落下来,秦亦抬了下眼皮,觉得姬宁这手法怎么也不像是在摸一个人,倒像是在抚摸一只长毛狗。

    秦亦曾见过某官员家养了一只金色长毛狗,尖嘴长脸,丑得离奇。

    秦亦的日子过得糙比农夫,在寸土寸金的胤都买下他那小破院子几乎花掉了他大半积蓄,实在没什么闲钱学旁的世家子弟养面护发。

    他也没这种想法。

    可偏偏就是这一头天生乌顺的长发,叫姬宁艳羡不已。

    要知她素日费了好大功夫才养出这头浓密秀发,总觉得不及秦亦天生的好。

    她摸了一把又一把,秦亦看她喜欢,拿起剃须用的小刀,手腕一转,直接把她握着的那缕头发割了下来。

    亮光晃过眼底,姬宁惊了一瞬,可惜道,呀,怎么割断了呀!

    秦亦见她这般反应,不解道,公主不是喜欢?

    他表情平静,语气自然,仿佛只要入了姬宁的眼,他身上什么东西都能斩下来送给她。

    姬宁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断发。

    她咬了下唇,我是很喜欢,可也不用斩断了呀。

    秦亦割下的这缕头发足有姬宁小臂长,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收在哪,最后从身上解下小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倒出一半,把他的头发放了进去。

    秦亦见此,心中喜悦之情才显了个头,姬宁又把封好的香囊递给了他。

    她柔声道,喏,以后不要再随便断发了,寓意不好。

    秦亦变脸堪比翻书,眨眼间又板着个脸,没接。

    姬宁将香囊朝他面前伸了伸,拿着呀。

    秦亦定定看她片晌,偏过了头,满身拒绝之意,我不要。

    姬宁看了看手里的香囊,不解道,为什么?是觉得这绣纹不好看吗?我倒很喜欢呢。

    秦亦听见这话,心念一动。

    他以为这香囊是姬宁亲手绣制,忽然改变了主意,正打算接下,可紧接着他又听姬宁道,嬷嬷年轻时做女红便得心应手,如今绣技更是炉火纯青,她平日忙于府中琐事,一年到头也绣不了五只香囊,你当真不要么?

    秦亦抬了一半的手,立刻又落了下去。

    他胸口郁结,喘不上气似的堵,冷声道,公主不是说不能将这些东西随便赠与男人,怎么现在又不避嫌了?

    姬宁有理有据道,这里面如今装的是你的头发,算不得我的了。

    这话怎么听都是不想同他染上关系,秦亦沉默片刻,撇过眼,面无表情道,公主既然不喜欢,那就扔了吧。

    姬宁听出他语气冷硬,疑惑不解地瞧了他一眼,这是又生气了吗?

    他真的好容易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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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装了秦亦一缕头发的香囊最终还是收在了姬宁的妆奁盒子中,她道这是替秦亦保管,若他哪天想要回去了,随时可来找她取。

    秦亦没答话,觉得倒不如从此一睡不起,免得在她这儿受些说不上来的气。

    姬宁收好香囊,又取来了自己的铜镜。

    她替秦亦举着铜镜,看他握着薄利的小刀对镜剃须。他手法娴熟,左手使刀倒也极为利落,刀片贴着皮肤轻轻一刮,胡茬便落了下去。

    姬宁第一次见男人剃须,很是新奇,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摸了一下,柔嫩的指腹轻轻蹭过秦亦的胡茬,秦亦抬眸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小动作。

    姬宁的视线从他短硬的胡须游移到他两道剑眉上,没忍住也摸了一下。

    她动作小心,像是在碰某种新奇的玩意儿,有些惊奇地想:怎么会有人连眉毛都长得这么好看啊。

    秦亦眼窝深眉骨高,剑眉生得浓烈锋利,极具侵略性。所谓面由心生,他天生便不是个善茬。

    可此刻姬宁像玩个有趣的物件一般将他抚来摸去,他却没什么反应,气也不吭一声,由着姬宁乱摸。

    她手里的镜子都歪了,秦亦也没出声提醒一句,仿佛被她摸顺了毛。

    秦亦剃完须,姬宁拧干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他这两日昏迷时,身体时冷时热,一时身体冻如冰块,取来被子替他盖上,转眼又冒了一身热汗。

    姬宁用手背贴上秦亦的额头,替他探了探体温,心有余悸道,你昏睡时,御医看过你的伤口,言你所中之毒源自胡厥,发作凶猛,十分难解,但细细观察后,却发现你竟自己扛了下来,很是惊奇。

    秦亦听得这话,忽然明白了他醒来时候那一屋子的御医是怎么回事,看来是把他当个疑难杂症在研究。

    姬宁唤来侍女收拾了一下,等人都离开后,又继续道,我命人送去一封书信询问叶大人,他回信给我,说你身体远超常人,不惧普通阴毒。他并未细说原因,只言世间少有能置你于死地的毒物。

    她蹙眉看着他,可我问过御医,他们说这种情况多是用毒过多所致,以至身体产生了对毒药的耐性,这是真的吗?

    秦亦嗯了声,言简意赅道,以前训练时尝过几回毒。

    他说几回,可当时御医却告诉姬宁,若非一个人经年累月地用毒,必然达不到这般惊人的耐毒功效。

    姬宁不信秦亦的说辞,还想说什么,可秦亦却迅速岔开了话题。

    他四下看了一圈,敢问属下先前穿的衣服呢?

    送去洗了,姬宁将床边柜子上的小木盒递给他,衣服里的东西都收进这盒子里了。

    秦亦接过盒子,将手搭上白玉锁扣,打开前,突然神色古怪地看了姬宁一眼,属下的钱袋也在吗?

    姬宁还没从替他难过的情绪里走出来,此刻见他这般眼神,一时百感交集,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我并未拿你的钱袋!

    秦亦这才收回视线。

    盒子里没多少东西,一串通宝,一个钱袋,再者便只剩叶停牧送给他的玉坠。

    他衣服鞋子里还藏着两把小刀,姬宁替他和他的佩剑一起收在了别处。

    秦亦取出钱袋,仔仔细细看了两圈,像是觉得姬宁会趁机将他的宝贝钱袋与假货调个包。

    姬宁没理会他,她盯着他盒子里的玉坠,小心拿了出来,问他,这狐狸坠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亦有些惊讶姬宁能看出这是一只狐狸,他将那陈旧的钱袋串在里衣腰带上,问道,公主喜欢?

    姬宁摇了摇头,我小的时候也有一只,只是后来找不到了。

    她说罢,顿了一瞬,用方才秦亦瞧她的眼神看了回去。

    秦亦:?

    姬宁试探着道,你是不是从哪捡

    她话没说完,秦亦突然抬手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连气息都仿佛要咳断。

    姬宁察觉不对,面色一变,立马朝外大吼道,来人!请御医!!!

    她怕帐外无人等候,准备去外面叫人。

    可她才站起来,手臂就被秦亦攥住了。

    他咳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头发披落,额筋暴起,全身肌肉紧绷,分明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却拉着姬宁不让她离开。

    手臂上伤口裂开,鲜血溢出,姬宁连忙替他捂住。

    她心急如焚,又往外唤了两声,听见帐外有人应声,才放下心来陪着他。

    秦亦咳得声嘶力竭,姬宁除了替他捂着伤,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她撩起他的头发,见他唇边有血溢出。

    姬宁双目湿润地瞧着他,声线发颤,怎会突然这样?

    秦亦没能回答他,他眉心紧皱,猛然吐出一大口污血来。

    暗红的血迹溅在床被上,星星点点的血痕散开,仿佛在这床铺上,生出了一朵骇人的血花。

    三日之期。

    姬宁想起那胡厥女人的话来。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那人以三日为期,并非诅咒秦亦熬不过三日。

    而是在第三日,才是此毒发作最为厉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