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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很大方,她和苏桐一人二两银子。 王大郎捧着一只粗布褡裢进来,褡裢里头放了两串钱,沉甸甸的。 傅四老爷喜不自胜,虽然二两银子和两串钱差不多,但看到一褡裢装得满满当当的大钱和一枚小小的银子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当这钱是书院发下来的奖励时,那一枚枚暗哑铜钱显得更难得了,甚至比金灿灿的金子还可爱几分。 “怎么给我?应该让你娘收着!” 他嘴里这么说,手却抓起一把钱不住摩挲。 傅云英笑了一下,“四叔,这是孝敬您的。” 她不愿如前世那般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想要尽早自立,但这并不表示她不珍惜傅四老爷为她做的一切,她感激傅四老爷的慈爱和傅云章的无微不至,不过她不能因为亲人的温柔便停下脚步。 有时候,温柔是这世上最伤人的工具,因为那会让你沉溺其中,直至彻底放下防备。 她心中有心结,需要自己站起来,拥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才有余力去回报他人的温柔呵护。 “四叔,我晓得您心疼我……”她垂下眼帘,眼睫微颤,轻声说,“您放心,我没有逞强。” 她不拒绝帮助,当她真正需要的时候。 傅四老爷叹口气,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故意做出凶恶表情,“你比你爹还倔!” 前任知县早就离开黄州县,傅老大不必在外躲藏十多年,但他却一去不回,宁愿在人迹罕至的荒漠里养马,也不肯回乡。只因为不想连累家人。 傅四老爷曾一次次设想,假如能早点找到甘州,也许大哥不会病逝……英姐也不会养成这种孤僻性子。 听傅四老爷提起傅老大,傅云英沉默下来。 她记得傅老大直到临终前也没提起家乡的亲人,要不是王叔找到母女二人,她和韩氏甚至不知道傅老大还有亲人在世。 傅老大为什么宁死不肯回乡? 傅四老爷见她出神,自悔不该提起病逝的大哥,岔开话道:“四叔晓得你懂事,不过那些钱本来就是给你和启哥用的,放在那儿又生不出利钱来,该用的时候你随便用,别替四叔省钱。四叔有的是钱,哈哈!” 傅云英忍不住笑了,颊边笑涡若隐若现。 看到她笑,傅四老爷愈加开怀,拎起褡裢,起身道:“好了,四叔今天该回去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们。受委屈了别忍着,找赵师爷帮你撑腰,赵师爷要是靠不住,去铺子里找掌柜。四叔过来给你出气!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家英姐!” 这些话他说了不止三四遍,每回都要强调再强调,傅云英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垂目一一应了。 她这时候越乖巧,傅四老爷越觉得不舍,又交代了些事情,去傅云启那边瞧了一遍,见事事安排停当,带着家仆离开书院。 傅云英和傅云启送他出去,看他骑上壮马行远了,仍在原地目送。 ………… 原则上来说,甲、乙、丙、丁四堂学子可以相互串门,留宿也行。 不过甲堂管理严格,堂长杜嘉贞严令学子们和其他三堂的学子来往,丙、丁学子敢踏进甲堂斋舍一步,倒不至于会挨打,但一定会被骂得体无完肤。 傅云启是乙堂学子,和甲堂关系还算和睦,硬赖在傅云英这不走,既没有人欢迎他,也没有人嘲讽他,毕竟人家是兄弟俩,总不能因为才学上有高低就要求人家兄弟断绝往来吧? “听说杜嘉贞有个表弟在丁堂,他平时眼角风都不扫他表弟一眼,回到杜家才肯和表弟说话。” 傅云启躺在南窗下设的罗汉床上,双腿搭在围栏上翘得高高的,啧啧道。 “英姐,你不会和那个杜嘉贞一样瞧不起我吧?” 听不到傅云英的回应,他换了个话题,“那个杨少爷怎么没来缠着你?好几天没见着他了。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傅云英手里拿了本书,照着傅云启脸上拍下去,“别耍贫嘴了,今天的文章写好了?” 刚搬来书院,还没四处逛一圈呢,谁静得下心写文章?傅云启一阵心虚,眼神躲闪,搔搔头,“我这就去写。” 他出了北屋,走过天井,路过苏桐住的南屋,伸长脖子往敞开一条细缝的门缝里看。 苏桐坐在窗前,左手捧了本书,右手执笔,一边看书一边写批注。 赵琪刚刚过来邀他去山谷游玩,一大帮少年官人说说笑笑,兴致勃勃。奴仆抬着攒盒、毡子在旁边等候,热闹极了。 苏桐婉拒不去。他没带仆人伺候,在赵琪那帮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挽起袖子,自己收拾了屋子,铺好铺盖。赵琪知他不爱欢宴玩乐,没有强求。 怪不得他俩能得头名…… 傅云启脸上发烫,定定神,回房找出笔墨文具,铺纸拈笔,埋头书写。 ………… 夜色浓稠,凉风吹拂。庭院几株木芙蓉沐浴在带着露水气息的夜风中,慢慢舒展开枝条,枝上几朵半合的花朵摇摇欲坠。 王大郎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框打瞌睡。 傅云英读书读得入神,等放下书本才发现天已黑透。叫醒老老实实守了一下午的王大郎,让他回屋里睡,这么冷的天,夜里坐在风口睡觉,明天肯定要病倒。 王大郎揉揉眼睛,“少爷,您还没消夜呢!” 听他这么说,傅云英愣了一下,腹中果然腾起一阵火烧的感觉。 午饭吃得简单,晚饭忘了吃,都饿过劲了。 这时候学生住的斋舍最外面一道大门锁上了,供学生们早午饭和消夜的斋堂也关闭了。 好在斋舍的学生人人都备有煮茶的小炉子,夜里读书肚饿了,可以自己煮些容易克化的小食果腹。以前曾有学生烧炉子不慎引起走水,烧了半边房子,书院把学生们的炉子全收缴了去,不到几个月还是送还回来,秋冬寒冷,学生不烧炉子根本熬不过漫漫冬夜。 “我给少爷调碗藕粉吃?还是煮面疙瘩?” “煮面疙瘩吧,别搁猪油。” 面疙瘩煮好了,送到房里,一大海碗,加了肉脯、鸡蛋和酱菜,看起来卖相不怎么好看,不过淋了层卤汁,吃起来爽滑微酸,很开胃。 “要不要给苏少爷送一碗?” 王大郎问傅云英。 苏桐下午也没去斋堂领消夜,他房里的灯还亮着。 “送。”傅云英道。 苏桐并未表露出敌意,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王大郎提着灯笼出去,不一会儿笑着回来,“苏少爷说让我代他谢少爷。”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没亮,几声沉重的钟鼓声唤醒沉睡的年轻学子们。 傅云英习惯早起,这时候刚刚梳洗毕,换上一件八成新的衣衫,步出斋舍。 苏桐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