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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他坐在塞北的一处庄子里,才恍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 他道:“那顾先生呢?” 顾闲道:“大多数的时候,我是在万花谷里度过的,那里师兄妹甚多,倒也十分温馨。只偶尔几次,是在昆仑山,一群人彻夜饮酒,疯闹上一夜都不肯消停,我经历过一次,便不怎么想再跟他们一起过年了。” 宫九噗嗤一声笑了。 “顾先生有很多朋友。” 顾闲闻言,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宫九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温声道:“等回了万花谷,顾先生可想好了怎么跟姐姐介绍我么?” 顾闲想了一会儿,答道:“想好了。” “哦?”宫九道:“可否让我提前听一听,不然我这心里还真有些七上八下的。” 顾闲只是点点宫九的额头,神秘的笑了笑。 ………… …… 大唐,万花谷。 顾亭采满了一筐药草,抬头望了望天,才拍拍竹篓,道:“胖胖,该回家了,上来。” 一只大尾巴的松鼠灵活的跳进那竹篓里,顾亭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它便轻咬一下顾亭纤白的手,甩了甩尾巴。 顾亭轻笑着收回手,背起竹篓,道:“走喽。” 胖胖听懂似的吱了一声。 离顾闲与晴朗离开万花谷,已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半年前,顾亭已走遍了所有她能寻到的地方,却无奈的发现顾闲与晴朗的消息断在了离万花谷不远的长安城。更让人疑惑的是,不仅是他们,连顾闲的好友江云楼也同样在长安城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任何踪迹。 如今,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等待白水云的消息而已了。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自己病急乱投医,但愿没有拖累了那位帮主姑娘。 “顾师姐!!” 忽见一人焦急的跑上山,看见顾亭,大声喊道:“顾师姐,出大事了!你快回家看看!” 顾亭一愣,“怎么了?” 那万花弟子见她杵着不动,赶紧跑过来牵住她,“快,跟我走。” 说着就大步跑下山,顾亭只得被她拉着,一路慌慌忙忙跑下了山。跑过一片花海,顾亭远远的瞧见了自家的房子,院门敞开着,院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还有两匹骏马,她不由愣在了门口。 拉着她一路跑过来的女子轻笑道:“你看看,采个药的功夫就遭贼了呢。” 可这世上,又有哪个贼是大白天扛着大包小包来偷盗的? 顾亭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她才听见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嘟嘟囔囔的抱怨道:“师叔你看,这件裙子我都穿不下了!” 另一个声音温声道:“回头重新给你置办几件,你先把你的东西收拾了……”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顾闲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身望向门外,就见身着淡紫色衣裳的女子正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顾闲的眼圈蓦地一红,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顾亭扑上来,一把抱住了顾闲。 她握拳用力砸在顾闲肩上,含泪道:“你这孩子,你还知道回来!” 顾闲用力抱住她,将身量娇小的亲姐紧紧拥入怀里,微微哽咽道:“姐。” 顾亭已是泪流满面。 她又捶打了顾闲几下,滚烫的眼泪止不住的沿着脸颊落下来,浸湿顾闲墨色的衣衫,最终,顾亭还是紧紧揽住了自家弟弟。 晴朗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跑出来,大声道:“师父!!” 顾亭听见晴朗的声音,一把推开顾闲,又蹲下来紧紧抱住了晴朗。 她无声的流着泪,顾晴见她如此,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很快就跟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被推开的顾闲只好无奈的苦笑一下,一抬眼,就瞧见一旁的宫九正怔怔地盯着顾亭的脸出神,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景象。 师徒俩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顾亭才总算镇定下来,她擦着眼角的泪,埋怨道:“你们两个孩子,真是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晴朗委委屈屈的缩在顾亭怀里,给她递了张绣着小白兔的手帕,道:“师父,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顾亭点点头,终是破涕为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用晴朗的手帕擦干了眼泪,回头一看,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勉强笑道:“真是失礼了……阿闲,这位是?” 顾闲拉过宫九,介绍道:“他是宫九。” 顾亭点点头,强稳住心神,道:“让少侠见笑了,既然是阿闲的朋友……” “不是朋友。”顾闲打断顾亭的话,微笑道:“他是要在咱们家里住一辈子的人。” 顾亭再一次愣住了。 她的目光打量着宫九,眼神渐渐从惊讶、疑惑变作了恍然大悟。她有些不敢置信道:“原来是这样……” 宫九这才回过神,对着顾亭郑重的行了一个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郑重道:“在下宫九,初次拜会……” 话未说完,自己却消了声。 他诡异的涨红了脸,颇为尴尬的向顾闲传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顾闲哑然失笑道:“你紧张什么?” 宫九:“…………” 求救未果的宫九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 顾亭却笑了,她只道这孩子本性就是如此害羞,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吱!” 一只松鼠从竹篓里跳出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迅速跑出了屋子,钻进了院外的花海。 顾亭回头唤了一声胖胖,见松鼠不回头,便也随着它去了。这只“胖胖”也算是吃百家饭过日子的,只要还呆在万花谷里,就不怕饿着渴着。 宫九已经彻底回过神来,满心感慨之余,也不忘小声揶揄道:“原来顾先生也是会哭鼻子的。” 顾闲也不恼,只是拉着宫九,走到顾亭跟前,道:“叫姐姐。” 宫九耳根红了红,却还是从善如流道:“姐姐。” 顾亭深深地注视着他,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看看顾闲,看看宫九,又看看自己的小徒弟,深吸一口气,再次蹲下来抱住了小晴朗。 她喃喃道:“我……我太高兴了,让我缓一缓,缓一缓……” 晴朗嘿嘿一笑,明明还挂着泪珠,却还是笑着,乖巧的搂住了自家师父的脖子,顾闲与宫九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愉悦。 宫九觉得,或许大唐的日子,要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又是一年好时节。 大夫今天回家了吗? 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