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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徐府门生已被下了狱,李砚揉着眉心在案前看苏衡传回来的书信。 守在殿前的匪鉴为鸽子开了一条缝儿,肥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进去,重重地落在苏衡的书信上,还在上边磨了磨右爪。 霸道蛮横得很。 李砚小心翼翼地解下鸽子脚上绑着的小筒,一张纸条,上边画了一封空白的折子。他告诉陈恨回宫是有两封折子要处置,陈恨便问他那折子上是什么事儿。 李砚只回了两个字——无碍。 肥鸽子回去的时候飞得更慢了,那时陈恨正给李释讲文章,案面上摊着书册,那鸽子亦是落在书上,在上边划了划左脚。 李砚说无碍,陈恨便给他画了个捶桌子生气的图。 不过这回肥鸽子不干了,它累了,陈恨摸它它也不理,吹口哨它也不应。 信只能明日再送,结果次日清晨,李砚就自己过来了。 以为陈恨恼了,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来哄他。陈恨想,他这个皇帝倒是清闲得很。 第64章 贤臣(3) 一晚上都没收到陈恨的回信, 李砚全不知道是那鸽子犯懒,只道是陈恨恼了,不理他了。 将堆积的奏折批复完毕时, 才五更天。在榻上睡不安稳,掀被下床,就预备去营中找他。 正要出去的时候,匪鉴来问:“皇爷,牢里来人,问昨日抓起来那几个江南官吏要怎么处置。” 李砚挽起衣袖,用带子捆好了,道:“玩忽职守,结党营私。叫牢里上刑, 别弄死了。上刑之后押回江南,等苏元均处置。告诉他,当斩则斩,以儆效尤。” “上刑可要问什么?是不是把徐右相也牵连进去,皇爷好治他的罪?” 李砚嗤笑一声:“这么点儿名头,怎么治他?不问事情, 朕高兴用刑就用刑。” “是。”匪鉴又问, “皇爷是要去?” “去城外军营走一遭。”李砚垂眸,却有几分笑意, “一晚上没消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别的什么, 朕去看看。” “臣去备马。” “去告诉高公公。”李砚自顾自地往外走去,“徐歇的人忽然被下了狱,他不会任由朕打他的脸。这几日指定有人来求情,要高公公有一个算一个,全记下来。” “高公公他……” “他说他不懂得朝堂的事情,你还真以为他不懂得?”李砚道,“告诉他,漏了一个,就用他手底下那些小太监来抵。” 匪鉴低头:“是。” “十五大朝会朕再回来,要紧的奏折送到营里去。” “是。” “朕在城外军营的事情,不用藏着掖着。要徐歇知道,朕就是年轻气盛,喜欢玩儿,还怕极了他,刻意躲着他不见。”李砚顿了顿,思忖道,“反正怎么昏庸怎么说吧。” “是。” 其实要昏庸无道,特别容易。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古往今来的皇帝,把功臣杀了最昏庸,折辱功臣最最昏庸。 这里的功臣当然特指从前的忠义侯,别的臣子都不行。 李砚出城时,天色还早,灰蒙蒙的笼了一层纱似的。 他骑在马上,将寄给陈恨的“无碍”二字再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也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哪儿不对了,怎么就惹他生气了。 * 接连两日接驾,若单是接驾,吴端觉着也没有什么。 只是这回,营中还藏着一个受了伤的陈恨。陈恨不要见皇爷,皇爷非要见陈恨,吴端在中间拦着,觉着自己特别像陈恨讲过故事里的王母。 天光微亮,李砚下了马,随手将缰绳甩给他,绑着衣袖的带子有意不拆——留给陈恨,往前走去:“离亭呢?” 吴端将缰绳塞给身边副将,一时慌了神,直接伸手拦他:“离亭……还睡着。” 李砚转头看他:“怎么?他吩咐过你不见朕?” “……是!”吴端顺着他的话道,“他谁也不见。” 李砚皱眉:“谁也不见?” “是……” 好巧不巧,李释端着一盆热水,就从前边的营帐里走出来,“哗”的一泼,将热水全都泼在面前的地上,好像泼在李砚面上。 离得还远,李释只装作没看见他的模样,吹着口哨,自顾自地又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推了推还睡着的陈恨:“诶,陈离亭,皇爷来了,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受伤了吗?” 一听皇爷二字,陈恨顿时从梦中惊醒,迅速翻身坐了起来,咽了口唾沫,道:“他昨儿才回宫,怎么会这么快又过来?” “我看见他了。”李释低声道,“眼神跟要杀人似的。” 陈恨不自觉摸了摸脖子,惊道:“要杀人?” 而外边的李砚确实险些要动手了,他磨了磨后槽牙,深深地看了吴端一眼:“谁也不见。那又是谁?” “那是世子爷。”吴端干笑了两声。惨了,皇爷气得连人也不认得了。 “朕知道那是李释。” 吴端解释道:“离亭给世子爷讲文章来着,讲着讲着天晚了,打发个人去三清观打声招呼,世子爷昨晚就在这儿歇了。” 李砚一甩袖子——袖子还被绑着,甩不开。他径直往前走去。 帐中的陈恨因为李释一句“要杀人”慌得不行,揽着毯子冲到营帐前,透过一条小缝儿,眼见着李砚就到跟前,只能重新缩了回去。 李释见他这副模样,问道:“你做什么这么怕他?” “世子爷不懂,皇爷最喜欢吓唬人,我从前被他吓唬过好多回了。”陈恨在帐中转了两圈,找躲藏的地方,“他生起气来很麻烦的,发疯似的,喜欢拿长剑指着人。” 还有用剑尖挑断别人的衣带,动不动把人按在墙上。当然这话不适合十二岁的李释听,所以陈恨就没说。 李释怒道:“他敢吓唬你?” “……呃,其实也没有什么。”陈恨重新爬回爬上,“皇爷事情多,我额上碰了这么大一块伤,还是不见他的好。一见他,不知道又要怎么麻烦了。” 才说着话,陈恨只听见外边脚步声一顿,背对着躺好了,抖落毯子往身上一盖,将整个人都埋起来了。 还是老法子—— 陈恨探出脑袋来,轻声对李释道:“世子爷,说我病了。” 说完这话,他就把脑袋缩了回去,蹬了蹬双脚,把毯子盖好了。 李砚进了帐篷,径直走到榻边,一掀袍子在榻前落座,伸手就去掀他身上的被子。 陈恨用了力气把被子给扯扯紧,只听李砚道:“别装睡了。” 想起陈恨的嘱托,李释忙道:“他病了。” 李砚不理睬他,只问陈恨:“生气了?” 他不生气,他害怕。陈恨没敢应声,不断催眠自己:我病了,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