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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谢衣从汪洋大海般的琐碎情绪里收回神智,他四下打量,眼神刻意不去看谢偃身死的那处,突然发现此时只有沈夜风琊在此,华月不知所终。

    若没猜错,华月应是去拦截乐无异一行。

    念及此处,谢衣的目光渐渐变得锋利而坚韧。

    他救不了谢偃,但至少,他要保护乐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

    ☆、华胥梦短

    要救乐无异阿阮四人此时谢衣心中唯有这个强烈的念头。虽说当年他无法预料身后种种,但他无法容许再次因一己之事而带累他人。

    无法使用术法偃术,但仍能感觉到周遭的灵力流动。在人界无实体,也就意味着行踪不会被发现。谢衣冷静地分析着自身情况,双目沉沉如水无波无澜,再看不见一丝的动摇和仓惶。乐无异四人在方才的打斗中消耗巨大,被华月追上是迟早的事,要如何救下四人得看沈夜对这四人做何打算。谢衣正仔细揣测着事情接下来的走向,就见华月已将那四个孩子带了回来。谢衣仗着旁人看不见自己,靠上前去探了探四人的呼吸,还好,除那位名叫闻人羽的天罡姑娘气息微弱并时缓时急外,其余三人并无大碍。

    还算不错。沈夜目光微沉,瞥了瞥乐无异,不明就里地称赞了一句。随即对风琊华月说道:带上那几个人,回无厌伽蓝。

    华月风琊欠身领命,手指轻扣,脚下光阵出现。光阵既消,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一群人皆不见了踪影。

    月色之下,大漠无声,风沙将那些脚印与划痕一一抚平,像是一切从未发生,只余那几块零落的偃木躺在茫茫黄沙里,如同一道难看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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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无厌伽蓝。

    谢衣安静地坐在乐无异身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被一只偃甲鸟拐来的徒儿。他还记得十多年前的小无异分明张着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而眼下这个陷入昏迷的少年,脸颊却有着瘦削而锋利的轮廓。因着伤势未愈,乐无异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双目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阖在一起,时不时轻微颤动。谢衣心里估算了一下乐无异昏迷的时辰,略略有些担忧,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稍显微弱但十分平稳。

    谢衣心下稍安,开始思索如何助他们离开此地。硬闯是下下策,自己无法使用灵力尚且不说,身旁这四人也都带着伤。若是有什么办法能调开守卫的话谢衣眉头微皱,仔细考虑着能否寻得一个完全之策。

    咳咳唔身侧突然传来一阵闷哼声,谢衣连忙侧头看过去,只见乐无异眉头紧皱,面上神色也不似之前平静。谢衣担忧他是不是伤势转沉,于是靠近了些俯下身去探查,只听昏迷中的少年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破碎的词语。谢衣凝神仔细听了听,他在梦中说的是师父。

    谢衣怔在原地,不自觉伸出手想去捋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当他的手直直地穿过乐无异的发间,谢衣随即才想起,他是无法碰触到乐无异的。谢衣轻轻叹了口气,当下也不管乐无异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垂头贴近乐无异的耳畔,说道:放心,师父不会丢下你。

    说完,谢衣直起身,踏出牢门环视一番,发现这间牢房四周并无人看守,想来沈夜目前不会对这四人有所动作。谢衣回头看了看,阿阮无异等人仍处于昏迷状态,虽无大碍但短时间应不会醒来。谢衣决定趁这段时间去探一探无厌伽蓝当下的守卫部署情况。

    从沈夜手底下救人,是一件与时间赛跑的事。心中有了决断,谢衣步履匆匆地离开房间向无厌伽蓝上层走去。他走的急,自然也就没发现就在他前脚刚离开牢房的那一刻,乐无异在他身后轻哼了几声,醒转过来;自然也就没听见,乐无异两眼空空地望着屋顶,轻声说的那句师父你回来了是吗

    除了沈夜,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比谢衣更熟悉无厌伽蓝的地形。虽然百年间,这里多多少少被改造过,但这座古寺的布局走向,谢衣闭上眼都能描绘得一清二楚。谢衣沿着石梯走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守卫虽并不算多,但部署极有策略,若是从高空俯瞰,这里的守卫分布应是呈螺旋形,加之无厌伽蓝多设机关巧槛,想要完全不被发现地逃离这里,并非易事。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引开一部分守卫,无异等人才能寻得空隙。

    谢衣的目光落在了地牢周围散落的一些废弃木料与枯枝上,沉思了几秒后,心下便有了计量。谢衣再度尝试调动灵力,却惊讶地发现手心的绿光比起在大漠时亮了许多,他顺势将灵力运转一周,虽仍旧不足以支撑术法,但作为深谙灵力流动与磁力运作的偃师,这一小股灵力已能发挥大作用。这一缕魂魄的灵力为何突然会增强?谢衣一边往回走一遍竭力猜测着原因。

    灵力增强灵力!谢衣突然想起一件事,匆匆走到一名守卫身后,悄悄地调用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灵力进入守卫体内,只见守卫周身缓慢地散发出了一圈黑雾,只是瞬间便又消失在了空气中。果然,谢衣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无厌伽蓝的守卫,都是已魔化了的烈山部人。他们不似高阶祭司般能自如掌控魔气,于是自身魔气不自觉四散开来,致使整个无厌伽蓝都弥漫着些微的魔气。而魔气历来便能激发灵力,想来连魂魄之躯也不例外。不过在当下这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对于如何助乐无异等人出逃,谢衣心下已有了对策。他回到关押乐无异四人的那间地牢,发现四人都已苏醒,此时正在争执些什么。他看了看四人,只有阿阮和无异两人状况稍好,闻人羽因动用天罡禁术,五脏皆已受损,短时间内难以复原。而夏夷则,自身封印已碎,体内两股灵力互相冲撞,想来也是十分难耐。

    而在他进来时,他们争执的也正是此事。在阿阮的不依不饶和乐无异的帮腔下,夏夷则勉强同意了阿阮为自己加固封印。谢衣有些担忧阿阮制不住夏夷则体内那股霸道的妖力,果然,在封印将成的那一刻,夏夷则体内妖力突然暴涨,眼看就要使得阿阮灵力反弹,谢衣算准了时间,在最后一秒调用灵力结成一小面盾,堪堪挡住了那股妖力并顺着阿阮的灵力向内压了一压。在这一小股助力下,封印勉强完成,只是阿阮也力竭晕倒在地。

    谢衣轻呼了一口气,退开几步靠墙坐下。自进入无厌伽蓝以来,谢衣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下稍微松了一口气,便觉得有些累。谢衣闭目小憩,脑中仍不住地思索着接下来的谋划,只是那原本条陈缕析的思绪被某位少年清亮又爽朗的声音搅成了一汪湖水。

    还真是如此境况之下仍旧那么乐观向上富有朝气,真不愧是我的徒儿。谢衣脸上带出一丝懒洋洋的笑意,眼也不睁地想着。虽然他知道之前为乐无异传道解惑的人是谢偃并不是他,但并不妨碍他就这样斩钉截铁地认定了他也是他的小徒弟。谢衣人生中难得有一次不讲理,而这种感觉,并不坏。

    你、你是怎么到这儿的?小黄是不是跟你一起?这牢门你开得了么?我们现在在哪儿?

    谢衣听见徒儿忽然惊呼了一声,当下睁开眼睛向门口瞧了瞧

    向来不爱停伫在地上的剑灵今天依旧也飘在空中,一脸嫌弃地对着聒噪的剑主说道:一个一个问!

    乐无异抓了抓后脑勺,早已习惯了禺期不耐烦的语气,哦对不住,我太着急了

    谢衣听见这二人东拉西扯好一阵子也没说到正题上,又松松地闭上了双眼,少年偃师富有朝气的嗓音和剑灵虽不耐烦却充满关切的嗓音交替传入他的耳朵。已经有一百多年未曾听过这样富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喧扰嘈杂了,谢衣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满足,虽然在这样的境况下略显不合时宜,但他确实很满足。那样蓬勃的朝气与永不放弃希望的坚忍,真的很像,年轻的自己啊。

    那保险起见,我们三天后行动。身处囚室仍思维缜密的少年偃师,神色安然地冲着剑灵笑了笑,定下了行动的时间。

    谢衣站在暗室一角,看向自己举止利落心性坚定的徒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三日后。

    谢衣走出地牢,隔着一扇狭小的窗口望了望天色,算来已快到子时。谢衣走到地牢的西南角,废弃的木料与枯枝仍旧零散的堆在地上。谢衣调动灵力,双手结印,指间隐隐现出火光,双指向下斜斜一点,角落里的枯枝便熊熊燃烧起来,火光迸溅,噼啪作响。谢衣快步走向其他三个角落,依法炮制,火势逐渐蔓延开去,暗红的火光照在这座古寺斑驳的砖墙上,显出可怖的黑影。

    地牢失火!快!快救火!巡视的守卫发现火情,呼喊起来。地牢的守卫闻声而来,连忙开始灭火。但在谢衣的帮忙下,火势丝毫没有转小的趋势,随之赶来的守卫也越来越多,地牢原本周密的防卫部署已变成一盘散沙。谢衣打量着眼下的状况,嘴角勾出了一弯让守卫看了一定恨得牙痒的弧度。

    算了算时间,乐无异等人应已离开地牢。谢衣丢下身后的这一团乱遭,抬腿去追乐无异等人。

    除守卫外,无厌伽蓝还四散着诸多魔兽,乐无异等人伤势尚未好全,战力下降,前行的速度也被这些魔兽阻上了一阻,于是谢衣没过多久便追上了自己的徒弟。

    谢衣的灵力尚不足以对抗魔兽,他相信自己徒弟的偃术不至于对付不了这些小怪物,于是也懒得插手战斗,只是在他们身后以自身灵力小心地扰乱这一路走来留下的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