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孩子
唐明慧没有叫李藿的名字，她只是挂着看不出真实情绪的笑，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刚到应该累了吧？我的司机在车库等着了，你们休息好就可以直接去吃饭。” 说完她又看向唐屿，“你爸也在车里，你要先下楼跟他打个招呼吗？” 唐屿有些琢磨不透他亲生母亲的操作，保守地摇了摇头，“先不急，我们马上就能整理好，一会儿下楼就能看见。” 唐明慧调走儿子失败，一时在心里想着要不还是开门见山好了。 她说了声好，对着李藿点点头，“那你们快点收拾吧，别让你爸等急了。”一转身又坐在了沙发上面。 房子构造原因，她坐的地方四通八达，李藿和唐屿只要不关着门，来来回回做什么都能看见。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把男友手中的衣服夺过来自己挂起，又递给对方手机似乎让对方玩，当对方挣扎着起身要做一些什么的时候，又跑过去把人按住，自己忙得团团转。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互动的两人，想到唐屿的长情和执拗似乎都遗传了自己，这么几年过去，兜兜转转还是当初声嘶力竭也要在一起的那个人。 所幸老天善待他，没有错过。 “妈，我们整理好了，走吧。” 唐屿走出房间对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说道。 唐明慧拿着包起身，精致的下颌微微颔首，率先离开屋子。 唐屿牵着李藿紧跟其后，李藿当着长辈们不习惯这么亲密的举动，不自在地松了送手，被唐屿更加用力的十指相扣地拉住。 他们乘着电梯来到了地下一层，封闭狭小的电梯里李藿大气不敢喘一声，电梯达到“叮”的那一声仿佛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有这么紧张吗？”唐屿凑到李藿耳畔笑嘲。 “你说呢？”李藿咬牙切齿，“等你以后等我爸妈的时候就知道了。” 唐屿不以为意，觉得自己肯定不紧张可能还超常发挥，他自信地回答道，“我才不像你，难道你以为我会怕这个？” 李藿自顾自的紧张，根本不信，“那我拭目以待。” 他们两个小情侣说悄悄话，走得就极慢，唐明慧走出好大一截才发现人没跟上，当即转身对拖拖拉拉的两个小辈说道： “跟上！” 言简意赅，祈使句用得非常流畅，至少李藿立马反应过来只是在哪儿，刚刚跟唐屿的举动有多么不合时宜。 他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拖着人加快了步伐。 加长林肯中，坐着驾驶位的司机，和后排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带着眼镜，看起来四十多的样子，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他们进车时，刚刚将报纸折起来。 李藿知道，这就是唐屿那个仕途坎坷的父亲了。 他尴尬地打起招呼，“叔叔您好，我是李藿。”然后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暗暗扯了扯唐屿的衣袖，让对方救他于水深火热。 唐屿还没开口，李藿就见这位相貌英俊的长辈和蔼地笑了起来：“你好，早就听说你了，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天见到了果然是个好孩子，和小屿在一起，辛苦吧？” “爸——” 唐屿不满地拉长了声音，哪有一来就贬低自己儿子的。 李藿偷笑了下，他被这位长辈释放的善意感染，紧张的情绪莫名消散下去不少，“不辛苦的，我们在一起都是唐屿照顾我，很感谢您能教导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他的话讨好了两方的人，唐屿美滋滋地眉开眼笑，长辈们也为他的懂事满意。 没有哪个家长在说自己孩子的时候是希望对方附和的，用意也不过是希望对方反驳并夸赞，再好好珍惜。 唐屿的父亲见多识广，气质儒雅，车厢中的气氛多亏了他的三言两语才得以和谐，唐屿一边天花乱坠地夸着李藿，一边在旁插诨打科，李藿慢慢地放松下来，就连唐明慧都被这种亲子之间其乐融融的氛围打动，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 “唐总，宵合饭店到了。” 沉默寡言的司机停稳车子后，出言提醒道。 “嗯，你把车泊好就先下班吧，我需要时打你电话。” 司机依言行事，在给他们分别拉开车门后，把车停到了应该在的位置。 他们下车后，唐明慧走在最前面，唐屿的父亲跟在她身后寸步左右的位置，李藿和唐屿并排，一行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到达了包间。 “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在大家都落座以后，唐明慧让服务员拿了一份菜单给李藿，像是主动示好般让对方不要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菜。 李藿感激地笑笑，连连推拒说自己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唐明慧却又把菜单推回来礼貌中带着锋芒，“点吧，都说让你点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 她似嗔怪，似怨怒，李藿不敢再推辞，连忙翻看起菜单来。 坐在一旁的唐屿对他妈的这种举动很不满，“妈——李藿不是客气，是礼貌，您也尊重他一点好吗？” 唐明慧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反倒是一直温和的父亲出言冷声道：“小屿，怎么对妈妈说话的？” 眼看气氛瞬间低沉了下来，李藿暗地里踹了唐屿好几脚，才把人从失控的情绪中叫回来，唐屿撇了撇嘴，没再说些什么。 偌大的圆桌上只坐了他们四个人，酒菜依次地上，唐屿母亲问了些常规地问题，比如职业、家庭，唐屿又是怎么和好的等等等等…… 李藿据实以告，说到跟唐屿的感情纠葛时捡了些能说的大致谈了谈，唐明慧招呼他们吃菜，就在他以为盘问到此为止的时候，突然又听对方幽幽地声音传来： “那你们就没想过后代的问题？” 李藿一愣，时刻盯着他妈就怕整出幺蛾子的唐屿急急地抢答道：“我们不要孩子！” 李藿看向唐屿，又看向不辨喜怒的唐明慧，点了点头，“阿姨，我们不打算要孩子。” 他觉得可笑，一对本应没有后代的同性恋在这里坚定地说不打算要孩子，是自己能生，还是法律允许他们领养？ “你们现在年轻，所以觉得养小孩麻烦，等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不这么想了，那这样吧，你们负责生，我出钱在国外找孕母，帮你们养行不行？” 她不赞同地看着小情侣，说出的话云淡风轻浑然不知给李藿带来怎样的震撼。 或许是知道的，但为了达成目的，还是说了出来。 “阿姨，您说什么？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国外代孕吗？！” 李藿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以为对方的意思是在哪领养一个孩子，却没想到人家上层人士直接罔顾人伦与法律，轻飘飘地就能说出找孕母这种话。 他看唐明慧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冷淡，变得不那么尊重。 “这在Z国是犯法的。” 他脱口而出。 “所以你们可以在A国结婚，在A国代孕生子，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相比于李藿的失态，唐明慧显得游刃有余，她把早就做好的计划宏图展现给在她看来的不懂事的小辈。 “唐屿非你不可，你知道的吧？我这个当妈的做得不称职所以不会干涉他的择偶，但后代，我是一定要管的。你们没钱，没关系我出；你们懒得带孩子，没关系，我来请月嫂，但孩子一定、必须地给我弄出一个来，不然，我绝不会同意你们的交往。” 她掷地有声地甩下这段话，摆明了只要同意不接受拒绝。 李藿捏紧了拳头咬牙就想说谁管你同不同意，你儿子我还不稀罕呢，唐屿就替他说了出来，“妈，我尊重您所以带李藿来见您跟爸，但您今天这一出丝毫没有尊重我跟小藿，在您眼中我们就是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吗？养一个孩子不需要为他倾注父爱母爱吗？我们的感情不需要您同意，学长，我们走！” 说完，他拉起李藿就要离开，却遭到唐明慧厉声阻止，“站住！唐屿，你以为自己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违抗我的命令吗？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不仅你的公司要破产，你的整个人生都会完蛋！” 她口不择言地威胁对方，忘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最讨厌被威胁，当年被迫出国，那种笼罩在母亲的阴影之下的愤恨与厌恶重归于胸，唐屿冷着声音，“那您就试试看。” 话音刚落，他拉着李藿朝门外走去，不顾母亲的威胁大喊。 从开局就很少说话的父亲在这场斗争中不发一言，只是在小情侣走后搂住了痛哭的妻子淡淡地说道：“都给你说了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解决，你偏要插手，何必呢……” 唐明慧抹干净了眼泪，眼线晕染到眼睑成了一团团黑，“我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看他选哪个！” 她仍然在嘴硬，坚信唐屿一定会选择自己这个亲生母亲，她只是让他出个精子而已又不是要拆散他们，唐屿一定会心软的！ 唐父搂着新任妻子不再多言，只等她撞了南墙回头。 从温暖的饭店出去，迎面而来的就是S湿软却凌冽的寒风，唐屿提李藿拢了拢衣襟，打电话让在附近的下属把他的车开来。 他们找了家24H便利店坐着，甫一进去李藿便舒服地叹气，“还是室内暖和。” 唐屿抿紧了唇，神色难言，本想把李藿介绍给自己父母却变成了这种局面，他难以启齿似地对李藿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妈她……” 李藿把在门口买的奶茶递到他嘴边，“不怪你，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他并非无理取闹之人，饭桌上那一出一看唐屿就不知情，不论怎样都无从责怪起对方，只是今天这一下，唐屿缓和的母子关系又要因为自己而有裂痕了，他怀揣着歉疚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给你母亲道歉吧，刚刚我也有错，对长辈太不礼貌了……” 唐屿吸了一口奶茶又把推到了李藿那边，“你有什么错，要是我还没你礼貌呢，老婆你别担心，我不会让第三者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的！” 他信誓旦旦，李藿无奈，还以为对方是跟自己一样对代孕深恶痛绝，没想到是怕被打扰二人世界…… “喝奶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瞪了一眼，重新把吸管塞到唐屿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