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后宅御女之术

    潘氏笑意不变，轻叹：“那边儿到也罢了，把外院林管家和范锐安家的叫来，我有事吩咐。”

    汤妈妈满堆笑脸：“是。”

    舅太太赵氏丰腴的面庞子也是笑津津的，热络谄媚，充满感激：“多有劳长姐替这孩子操心。”看她的样子，还当是嫁了嫡亲女儿似的。

    两个大丫鬟毓秀和竹秀进来把珠帘和纱幔放下来，林管家和范锐安家的才进门儿。

    “给太太请安。”一男一女两个外院大管家跪下磕头。

    潘氏优雅高贵的抬手：“我有一件要紧事吩咐你们，按照府里良妾的分例准备纳妾婚姻，纳彩—纳征—定亲—抬轿，都要办的严整，不能失了咱们卫国公府和潘氏一族的体面。”

    林管家和范锐安家的立即答应着：“是，太太。”

    五舅太太赵氏甚是欢喜：“莹莹是我们夫妻的养女，长姐，就让她从我们府里出嫁吧，增加些光彩和体面，她身怀六甲，也喜庆。”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情，潘氏自然同意，何况也算是她的半个娘家人，和颜悦色的：“她是个好孩子，也有福气，我自然是疼她，只是弟妹，虽然莹儿是正经官宦小姐，但她也是罪臣出身，入籍的时候最多只能算良妾，不可逾越，招致祸端。”

    虽然和和气气，但说话也尽显一派钟鸣鼎盛大族主母和高贵郡主娘娘的风范。

    五舅太太赵氏讪讪的，她自然知道她们赵家落魄了，立即起身福了福：“是，郡主，一切都听凭您安排。”

    “嗯，你坐。”

    潘氏想了想，她知道女人家的妒忌心多容易生事，还好殷氏的孕期已满了三个月，不要紧，继续吩咐：“要用四人抬桃红大轿，仪仗队不可超过六人，花姨娘当初从通房抬成姨娘的时候用的那顶轿撵旧了，林管家你现去着人定做。”

    “是，太太。”

    五舅太太赵氏听见这话悄悄松口气。

    “莹儿性子柔顺，伺候的也好，汤妈妈，嫁妆事宜你来打点，不能丢人现眼。”潘氏知道，大儿临时起意要和赵蕴莹洞房，结果赵蕴莹还真的被她五弟两口气一顶小轿三箱薄薄嫁妆送去了荔枝胡同，简直丢人现眼。

    “是，太太。”

    五舅太太脸上尴尬，知道潘氏是嫌弃他们夫妻俩给赵蕴莹准备的嫁妆少了，讨好的笑笑：“长姐，我们夫妻早就备好了，已经够麻烦您操心了，嫁妆就免了吧？”

    潘氏斜眼睨她：“罢了，弟妹，知根知底的，别说违心的话，天色也晚了，你代我去瞧瞧外甥女儿，让她务必好生养胎，裁缝会过去为她量身做新嫁娘喜服。”

    “是，我告退了。”五舅太太立即走了。

    潘氏继续吩咐林管家和范锐安家的。

    事无巨细的考虑到了，范锐安家的卑谦的弓着身子福了福礼，闪烁着精明的小眼睛，谄媚挪两步：“太太，梅二奶奶嫁进来的时候，用的那八人抬顶千工大红花轿，还在榴花馆的库房闲置呢，如果能给表小姐用，一定更体面。”

    她本以为会正好拍马屁成功，毕竟那表小姐现在是有孕外室，还是潘氏的远房外甥女儿，却不料潘氏立即冷了脸色，慢慢喝茶。

    汤妈妈厉声训斥：“糊涂东西！那八人抬大轿是说用就能用的吗？！你个贱婢，想要让外头人说咱们卫国公府不分嫡庶，毁损大爷清誉？！”

    其实，汤妈妈知道，那顶花轿是老太爷、老爷、大爷在皇帝抬殷氏的体面之下，看在殷氏正三品诰命和对大爷的救命大恩下才特造的，连制作花轿的工匠都有一批是皇宫内的，真真正正嫡系正室才能用的，连平妻用都少见，平妻用也大多减少轿夫，六人抬或者七人抬。又岂能是赵蕴莹这样无名无分的外室兼落魄罪臣小姐能用的？再者冷氏虽然是前兵部尚书冷老爷的养女，实际却是千岁老王爷的真正的女儿，体面身份都有，不容小觑，种种这会导致很大的诟病。

    范锐安家的忙跪下，惊慌磕头认错：“奴婢糊涂，奴婢知错。”

    “滚下去。”汤妈妈骂道。

    林管家瞥了一眼跪着膝行逃命退下的傻老妇，无声冷笑，然后换了一张脸，恭顺哈腰：“太太，订做桃红轿撵，四人抬轿夫，奴才都有合适人选，安国公家、刘将军家纳良妾用的……”

    听林管家汇报，潘氏的脸色才缓和。

    林管家告退后，汤妈妈一个时辰就把给赵蕴莹的嫁妆办妥了，拿着红色礼单给潘氏观阅。

    潘氏正在挑选一些柔软的绸缎想给小孩子做衣裳：“你念念。”

    “老银镯子五对、南珠手串五对、玛瑙镯子十对、翡翠玉镯三对、虾须镯五对、缠臂五对、赤金凤头偏钗三对、琉璃珠花、水晶珠花、料器珠花、金银镶嵌宝石珠花各一盒、香珠项链……各色贡缎、苏纱、杭绸十匹、蜀锦、湖缎各三匹……一共十六箱嫁妆。”

    潘氏点头表示满意：“可以。”

    汤妈妈又问压箱银怎么放。

    潘氏想起舅太太赵氏的吝啬和自家儿子的偏心，心软叹气，摆手：“罢了，放六百银吧。”

    但她很快想通了，赵蕴莹是热灶上主动靠过来的，以色侍人，也不算什么难得的好妾，身份也普通，若不是怀着身孕，加上姿色过人，她还未必这般看顾。

    汤妈妈笑着赞：“太太菩萨心肠，将来赵姨娘的孩子必定十分孝顺您。”

    其实汤妈妈想的是，大爷真是随了大太太，心也是偏梅二奶奶的，梅二奶奶有着身孕，现在享受正室供养待遇不说，大太太每个月都派人送二百两银子补贴，而这位表小姐，唉，待遇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对比梅二奶奶折扣了太多。但梅二奶奶也是靠性命辅佐大爷得来的，人也是极好，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的。

    提到孙儿，潘氏弯唇，很是高兴：“是了，就是念在孩子的份儿上，你去让人知会一声安嬷嬷，让她劝劝绮梅，礼儿身边总会有新人，让她看开些，安心养胎，说明儿我去看她。”

    汤妈妈立即应声，恭敬的道：“是。”

    去吩咐了徐嬷嬷去榴花馆后，汤妈妈折返回潘氏身边伺候，看潘氏突然又开始烦扰，稀奇：“我的好太太，如今大爷膝下子嗣繁茂，妻妾和睦，咱们卫国公府风气景然，您怎么……”

    潘氏放下裁剪的剪刀，叹气美目白了一眼奶妈，有些欢喜的愁闷感慨：“如今绮梅和莹儿都有了身孕，谁来伺候礼儿？”

    当娘的，还是最心疼儿子劳累没有伺候照顾的人。

    汤妈妈想了想：“太太，还有个钟小姐呢。”

    潘氏眼前一亮：“是了，后儿是我入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礼儿一道去，看看这位钟小姐，她才是最体面的人儿。”

    钟贵嫔极受皇帝宠爱，老伯爷现在也是皇帝重用的，钟小姐是嫡名，高贵的小姐纳进门儿给礼儿做妾，才是真正的面上得色增彩。

    “可不是嘛，只是太太不要操劳过甚，得多保养身子，还有小小姐得照顾，大小姐也要出嫁了，快到过年节，忙碌的事情太多了，何况，咱们大爷还怕没有好妾伺候？”汤妈妈得意笑着，丫鬟捧着血燕羹进屋服侍潘氏用。

    潘氏白了她一眼，更为得意：“那是自然，毕竟是我儿。”

    接着主仆俩笑起来。

    “小十二和小八，幸而多在老太爷和老太太处，否则我还真是分身无暇。”潘氏感激自己有明理的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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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榴花馆内，殷绮梅坐在桌子前清点账目。快到年节，兵部人多事忙，薛容礼大多夜里很晚归来，中午回来也多是搂着殷绮梅睡觉，现在去老太爷处了。

    到了年终临近大年前，她名下产业田庄铺子都送来了一年的进项和货物，最先送来的便是金陵城的绮织阁、缀锦轩、芍药堂三家绸缎铺子，再就是京城的金银楼和扬府城的盐庄，手头儿立时多了万两银子的红利，她都得核对点算。

    本来就是会计出身，短短三日就清楚了，很多地方账目不对，却也无伤大雅的小手脚。看着那些管事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殷绮梅也没多追究，着实让那些人松口气。

    只是一些庄子，殷绮梅怕那些农户和长工会被欺压，免了田租子还赏出去千把两银子。

    不仅仅是这些产业，连同沈和悄悄为她置办的产业，殷绮梅也得核对计算，她发现，自从沈和不做印子钱后，除了茶庄和古玩店铺外，其他的铺面利润都太低，而薛容礼给她的这些嫁妆，虽然红利颇丰，但周期太长，大多是旱涝保收，却也得看天意和这些账房得力不得力，而且最快也得一年一度送来，这就导致信息不及时，黑账等等，出现很多现代没有的弊端。

    殷绮梅抚摸着孕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必须得再置办产业，高红利，回报快的，这样才能积攒逃跑用的银钱，毕竟她得养病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现在又多了肚子里的这小东西，更需要。

    她不能再花钱大手大脚了，朝廷给的正三品诰命的俸禄还有年节赏赐，她都得把银子积攒起来了，当做逃跑的盘缠。名下的嫁妆，她也要改制改革并且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这些一年一度送来东西的账房，她要换人！沈和那边儿，让他把利润低的，累的铺子关闭，多开茶铺子，研发新的点心，请说书先生，自己还要办个酒楼……

    殷绮梅边计划边写下来，坚定逃走的信念，加上腹中有了孩子，让她愈发积极起来。

    春露捧着精美的瓷盏，清秀的面庞满是恬静满足的笑：“奶奶，您在书房料理了两个时辰的事了，喝点虫草山药乌鸡汤吧？奴婢给您炖的。”

    “好，这就喝。”殷绮梅肚子也饿了。

    边喝着鸡汤，边看着自己整洁宽敞的书房，没有人进来，殷绮梅觉得无比舒畅。

    果然搬出紫气东来院是对的，她心情好的不能再好。

    榴花馆三进三出，这一个月来，扩建了一出，现在四进四出，还在慢慢修缮小花园子和池塘。粗使丫鬟婆子都在最前面罩房，一二等体面些的都在二出中庭厢房。主屋红墙绿柱，翠竹花卉纹别样清雅，共五间房，正厅和东西侧室并东西稍间。因殷绮梅喜欢阔朗，五间屋子全部打通，只用纱橱和屏风、月洞门、博古架分隔区域。因紫气东来院子大小事务都得殷绮梅做主，管事们来回话儿，另外把东厢打通做了正经的议事厅，更符合殷绮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