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事

    第二次醒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

    你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说不上的疲惫感。你浑浑噩噩的拿出家里的体温计，一量，果然发烧了。全身上下像是散架了般疼痛，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吻痕，胸部臀部和大腿内侧是重灾区。腰间则有两个大大的巴掌印。下体到现在还有异物插入感，走路的时候稍稍牵扯到就火辣辣的疼。嗓子喑哑的不行，几乎说不了话。心砰砰砰直跳，隐约记起自己昨晚似乎是做了个噩梦，但内容具体是什么你也记不清了。

    你吃了谢然早上给你留的早餐，吞下两片退烧药，又睡了两小时，起来时起了一身汗。头倒是不晕了，但整个人还是软弱无力，洗澡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身体，恍惚以为自己是被家暴了。下体愈发的干涩和疼痛，温水冲过去，还会带出几缕血丝，两片阴唇肿胀的像发面馒头，一碰就疼，涨的发痒，似乎是充血了。

    你皱起眉，思量再三，还是准备去趟医院。

    依照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自己开车是不太可能的，你只好去叫了辆出租。好在医院离你家并不远，做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正好是下午两点，你刚一下车就被明晃晃的大太阳晃住了眼，用手遮了遮才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你去的这家医院是市内近几年新建的综合医院，占地大，设备新，医资好。分为三栋楼，住院部，门诊部和急诊部。整个建筑分布呈王字形，前面一栋最大的建筑就是门诊区，后面两栋呈U字形的则是门诊和急诊，中间有两个小广场花园，平时有不少病人在这散步。作为医院的门面建筑，门诊部有九层之高，整体建筑呈乳白色，大门前是用花岗石砌的台阶。

    八月中旬的太阳过于毒辣，晒得你眼睛直犯花，头晕的只想睡觉。耳边响起一阵耳鸣声，轻微的电流声让你更难受了，连带着身体也更酸痛，你只好快步走进医院。

    妇科在三楼，你拿了挂号单，在等候区等着。此时正好是下午一点半，医院人不算特别多，等候厅人三三两两的坐着，你找了个角落坐下。你面前还有七个号，等待的时间里你拿出手机，准备回复谢然今早给你发的短信。早晨的你实在是过于疲惫，本来想及时回复的，但奈何退烧药药力太强，你直接昏睡过去。

    谢然给你发了三条短信。大致意思就是说昨晚让你太累，他很抱歉，回来之后在补偿你。发第二条的时候他已经到宁浙了，短信里说让你不要担心，还嘱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第三条才发过来没多久，可能是到研究所开始工作，发的比较匆忙，还带一个错别字。他说这次工作保密工作做的比较好，手机会定时上交，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你的短信，怕你担心所以又特意嘱咐一句。

    他的工作总是这样，你都习惯了。每次一工作就看不到人影，有一次连续两个星期都找不到人，吓得你几乎要去报警，好在他在最后关头给你回拨电话，这才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你很想抱怨一番，但你又觉得这是他的工作，你不能任性的让他在工作和你之间做一个抉择。你的手指在键盘上打打停停，最后还是选择了像以往一样的措辞，和他说没关系，表示谅解，并且你会在家乖乖等着他。

    谢然在生活中是个很好的男友，他温柔体贴善良，了解你的喜好，包容你的所有，除开这飘忽不定，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的工作和在床上的暴虐倾向外，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男友。他没有应酬，没有不良嗜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你甚至很少看到他与其他人闲聊。哦，说到这个，你真的很好奇谢然是怎么在现代社会长到这么大的，他是你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位没有任何社交账号的同龄人。他甚至都没有微信，你们所有沟通都是通过短信完成的，你也不能给他发好看的图片，分享你的生活，因为他的手机是最早的直板机，只能用来打电话发短信，连照片都拍不了。对，谢然几乎不拍照片，加上你也不是一个爱自拍的人，所以你们之间都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

    等下次他回来，一定要和他拍张好看的照片。你看着自己原生态的手机壁纸想到。

    回复完谢然，你点开微信，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给你留言。可能因为性格关系，你的朋友不多，大多都是点头之交，知心朋友更是没有一个，你微信里聊天的大多都是找你画稿的客户。你原来是个屋内设计师，你很喜欢这份工作，可工作强度让你朝五晚九，时差颠倒，落下胃病。谢然不想你工作太辛苦，当初他把他全部资产交到你手上的时候就是希望你能够辞职。当初为了辞职这事，你们僵持了近两个月。你很喜欢这份工作，但谢然却认为这份工作让你身体落下一身毛病，得不偿失，况且他又不是养不起你，他希望你能够辞职，好好在家养胃。当时谢然的措辞很温和，但你知道他在某方面格外的固执，他的希望其实就是必须。谢然从不会用激烈的方式逼你，他总是用他自己的节奏慢慢让你去接受。

    结果显而易见，你输给了谢然。当然，也可能是你从小的教育使然，你不想别人的希望落空，即便是自己所喜欢的东西。闲在家里的你十分无聊，于是给自己找了个乐趣。开始画画，好在你大学的底子还在，学得很快，加上不断的练习，很快就画出属于自己风格的作品。偶尔还有人找你画稿，有几个长期联系的客户还和你加了微信。

    这次给你留言的正好就是和你关系不错的一个客户。

    对方是个女生，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布偶猫，昵称叫楠楠总是饿，你通常管她叫小楠。小楠找你约稿过几次，合作得很愉快，加上她生来自然熟，你们一来二去倒是能聊上几句。

    不过这次，小楠不是找你来扯闲的，她找上你是想要画一幅临摹。

    小楠是早上九点给你发的信息，下面还有个文本文件，看样子应该是需要临摹的原图。

    你顺手打开文件，但显然医院的网络并没有那么好，图片加载的断断续续，你只能看到一个大概颜色。这幅图整个基调很暗，似乎是暗红色，你耐心的等待着，图片微微闪烁几秒，加载出一个头部，在大篇幅的红黑的底色上，一团纠结扭曲的躯干显示出来，看起来像是十数个扭曲在一团的躯体又像是变了形的牛角。这似乎是一个图腾？就在你想看个究竟的时候，突然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你。

    姐姐，看手机的时候不要总低着头哦。

    你闻声看去，之间面前站着一位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长的可爱极了，唇红齿白，水灵灵的大眼配上肥嘟嘟的白嫩脸颊看得你一阵母爱泛滥。

    不然会有小鬼坐在你脖子上的。小男孩接着笑眯眯地说道。一双大眼就成两个月牙弯，看起来格外的甜。

    你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脖颈，没有去细究小男孩的话，反而去问他：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呀？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自顾自地爬上你隔壁座位，说道：妈妈生病了，过来看医生。姐姐，你可以陪我一起等吗？

    看着小男孩一脸期待的样子，你不忍拒绝。你看了眼自己的号码，前面还有五个人，时间上还是很充裕的。于是你说：可以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面对如此可爱的小家伙，你连说话的语气都变的童声童气。

    姐姐叫我石头就好啦。男孩说着突然把头探到你面前，认真的盯着你。你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刚要问就听见小男孩感叹似的说姐姐长得好漂亮哦。

    你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谢谢石头，你也很可爱呢。

    姐姐你这么漂亮，不如就来当我哥哥的新娘吧！这样我每天就能见到姐姐了。石头几乎把整个身体凑过来，把脸埋进你的胳膊里，嘟囔着姐姐好香啊。

    石头身上很干净，可他靠过来的一瞬间，你闻到了股若有似无的霉味。应该不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吧，你想。

    姐姐有男朋友了。你说。

    石头遗憾似的缩回到座位，又像是想起什么绝妙点子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你把他杀掉，姐姐不就可以嫁给我哥哥了吗！他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答案，自顾自己的点着头，我哥哥可好了，姐姐你嫁给他一定很幸福的。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长才能让孩子把死字挂在嘴上。你只能笑着和他说这样说不对。石头没有理会你的谆谆教导，似乎对你有男友，不想嫁给他哥这个观点很不满，就自顾自从自己背带裤前的兜里拿出个拨浪鼓玩弄起来。

    这玩意儿你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随着智能玩具的发展，像这类的玩具好像已经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石头手里这个拨浪鼓颇为精致，鼓面是绘有图案的皮质，但离得太远你没能看清上面的图案和材质，鼓身是暗朱红色的木，两边缀着两枚弹丸，下面则是暗褐色的木柄。

    石头轻轻拨动鼓身。两边的弹丸击中鼓面，发出清脆的咚咚声，声音不大，不至于太吵。

    这个年龄的小孩大多爱动，没过多久，石头又倍感无聊，探头到你跟前，说：姐姐，你想听故事吗？

    你看了眼显示屏，还有四个人。也不知道待会儿等你走之后，石头的妈妈会不会准时来接他。石头有什么好故事要分享吗？你问。

    嗯嗯！石头坐直身子，自豪道我有好多故事呢。

    好，那就讲给我听听吧，你笑道，伸手揉了揉脖肩处，脖子处的酸累感好像比之前更重了。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单纯，他们的故事充满了天马行空浪漫幻想，你还是很乐意去聆听的。

    石头往你那靠近了些，那股奇怪的味道有些冲鼻，使得你头更晕了。

    小宝是个乖宝宝，她每天都要上好久好久好久的课，每次回家都很晚。有一天，她家的电梯坏了，她家住在好高的楼，没电梯就要去爬又长又黑的楼梯。楼梯里黑洞洞的，灯一闪一闪的闪的小宝害怕，她不敢爬楼梯。就打电话给她妈妈，让她妈妈来接她。她妈妈很快就跑到楼下去接小宝。楼道好长好长啊，小宝和她妈妈花了好久才爬了一半。这个时候，小宝的电话响了，奇怪的是，电话那头显示的是她妈妈的号码。只听电话那头说：小宝，我到楼下了，你人在哪儿呢？

    石头的思路很清晰，尽管有些时候会有停顿，但还是很完整的讲完了整个故事。这个故事你早就在大学的时候听过，但即便知道结局的你，在听着石头慢悠悠的讲述，还是不由汗毛竖起。石头的声音很清脆，但在讲着故事的时候，却给这个故事平添几份诡异感。

    听完故事的你皱起眉，心想究竟是谁给这么小的小孩听鬼故事的？如果是他父母，也未免太不负责。刚才太直白的教诲，石头听不进，你只好换个方式和石头问他到底是谁把这些故事讲给他听的。

    石头天真的歪着脑袋，一脸不解为什么要这么问呀？姐姐。

    你只好慢慢解释，这回石头终于肯告诉你是谁说的了。

    是小宝告诉我的。石头说。

    小宝？你不解，问了句哪个小宝？

    故事里的小宝呀！石头好像有些生气了，他怀疑你是在故意逗他玩。

    你也生气了，你怀疑他在故意逗你玩。撒谎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你故意板着脸，说道：石头，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石头见你这样严肃，顿时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他觉得你不信任他，他干脆跳下座位，走到你跟前，小脸气呼呼的指着你依旧有些酸痛的脖子，大声喊道：不信你问骑在你脖子上的高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