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渔镇

    有人说小孩子的世界是纯净的，他们能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鬼魂。你向来是不相信鬼魂之说的，却在石头笃定的语气下，在温度高达四十度的盛夏中吓出一身冷汗。医院的空调很足，加上现在人不多，整个环境凉快舒服，你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摸上自己酸涩的脖子，有些笑不出来：石头，不能乱开玩笑的。

    无神主义的你并不相信石头所说的，即使就在刚刚你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你更倾向于是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平日里电视看得太多，脑子里才会充满乱七八糟的念头。但你的肩膀总是在和你作对，你越不想去相信，肩膀越是酸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站在上面。

    这个想法在你脑内一闪而过，使得你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你摇摇头把脑内奇奇怪怪的想法甩走。

    可能是你的脸色太差，石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抿着嘴，想了想，把他手中的拨浪鼓递给你：姐姐，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哥哥送给我的，他说要是我害怕了我就摇一摇，他就会出现保护我啦。现在我给你，你害怕的时候就摇一摇。

    你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小男孩果然还是天真善良的，尽管在某些时候有点顽皮，喜欢捉弄人。谢谢石头，但是姐姐不能收，这是你哥哥送给你的，我怎么可以拿过来呢？

    石头很坚持，他把拨浪鼓塞进你手中，不许你推回来。哥哥说他很喜欢姐姐，没关系的。再说了，姐姐可是要当我嫂子的，咱们可是一家人呢。

    你纠正石头的说法，你从未见过他哥，何谈喜欢？更何况你还有男朋友。可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很跳跃，无论你怎么和他解释，他都认定你是他未来的嫂子，争论到后来，石头甚至直接开口叫你嫂子，把你气的不行。你还想争辩，就听见广播叫了你的号码，你转过头去，正好轮到你了。

    嫂子再见。你听见石头在你身后突然叫了声。

    你应声转回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只留下那只拨浪鼓。

    人呢？怎么一晃就不见人影了，这小子跑的够快的啊。

    无奈之下，你只好拿起拨浪鼓。拿起时，指腹碰到一处冰凉。你定睛一看，发现石头刚才坐着的位置上留下一小滩透明的水渍，你在拿起拨浪鼓时不小心占到些许。   黏在指腹处的水渍有些许粘稠，更像是粘液，靠近了还有股淡淡的湿霉气。奇怪，刚才石头坐着的时候也没说座位上有水啊。你来不及深思，就听见广播报号又叫了次，只好拿出纸巾匆匆擦了水渍，把拨浪鼓揣进包里，走向诊室。

    整个问诊过程很快。主任医生是个是个四十多岁的和蔼女性，你之前也来过几次，她都眼熟你了。见你一来，就知道要开什么药。果然不出所料，这次又是由激烈不和谐性事引起的轻度会阴撕裂。女医生叹着气给你开了药，对你一脸恨铁不成钢，说你一小姑娘长得有模有样，为什么不肯爱惜自己。

    你也试过解释，你有一个很爱你的男友，你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只不过在一些方面你们之间有摩擦。女医生看你这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你下次性生活的时候多做点防护措施，不要再伤了自己。

    你谢过医生，买了药，就打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你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接着看图片。出了医院，信号接收强了不少，图片转了几转，很快就加载了出来。

    这是一张很奇怪的图。之前没加载出来，你看到的底色是大片的暗红色，图片顶端是一团扭曲的藤蔓样的东西。真正加载出来后才发现这原来是张照片，显然是在匆忙的情况下抓拍的，摄影环境不太好，照出了虚影。照明设备有些不理想，使得整张照片显现出一股暗红色。

    画面中拍摄的是一片暗绿色的湖水，暗绿的水波下是一团纠结成一段的粗大树蔓，你先前看成团绕的牛角类东西就是这个。藤蔓缠绕成一团，中间还卡着个塑料袋。拍摄时间应该是晚上，加上是抓拍，照明设备也不理想，使得你看得很费劲。你索性将手机屏幕亮度开到最大，这才看清些许。

    咦？这是什么？你被照片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你放大着图片，层层的藤蔓中间，出了那个破旧的塑料袋，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那是个黑色物体，体积被藤蔓遮掩着看不出多大，上面有一层浮雕，上面似乎雕着一个动物，在拍摄的角度看，还能看到它的眼睛处泛着红光。你很难去形容这个动物，你从未见过，你甚至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种生物。而且照片越是放大，越是模糊，到最后都成一个个像素块。

    小楠这个人和你约过好几次稿，她是个追星迷妹，找你画的基本上是她喜欢演员的同人图，找你画这么奇怪的东西还是头次。你顿时就来了兴致，于是你马上就给她回了过去。

    小楠大概就是二十四小时无时差在线的网瘾少女，在你发过去的下一秒，她就回了一条信息。

    不是吧，阿SIR，现在才回我信息啊？您昨天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小楠比你小上五岁，平时在网上聊天嘴上都没个把门的。起初你还有些不习惯，但时间一长，你也就见怪不怪了。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小楠的确说对了真相。你有些心虚，对昨晚发生的事避而不谈，反而追问起照片的事情。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啊。小楠发了个极其嘚瑟的表情。平安姐，你先说你能不能画吧。

    照片太模糊了，看不清细节。如果你想让我只画藤蔓的话，绝对没问题。以你的技术来说，把照片原原本本的腾下来，是没问题的。但真要你在没有实物细节的情况下，去还原它的实貌，你恐怕做不到。

    小楠没有立刻回复，昵称栏上横跳着对方正在输入。

    成，我回头再给你找些细节图。一分钟之后，她终于给你发了这么一句话。

    等她答应给你更多的细节图之后，你的注意力就被堆在了图片本身上，你有点好奇为什么小楠突然要找你画这个，毕竟以前她可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栽在她爱豆身上。

    小楠对此倒也没有隐瞒，她打字很快，没一会儿，聊天框中就被她的述说给堆满了。

    说到这些照片，就不得不提到她的表叔。小楠的表叔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就是辈分大了些，仗着家里有些闲钱，一天天的不干正事，专门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了，这些都是家里长辈们的想法，不关她的事。小楠强调道。她倒是觉得这个表叔挺有个性的，她在家族里也算是问题儿童，倒是和她表叔比较亲近。

    小楠表叔这些年都在外地各处游走，也不知道是做些什么生意。与其说是在做生意，倒不如说是在接着做生意的幌子，到处旅游。一个星期前，他正好游到江浙的一个小镇上，其实当时他并没有打算多停留几天，是他的同伴说那个镇上的鱼格外的好吃，特别的鲜美，一定要留下来吃上几口，不然后悔一辈子。这点极大程度上引起了小楠表叔的兴趣，钓鱼正是小楠表叔众多爱好中的第一个。

    于是当天他们就改了机票，在小镇上多呆了几天。据小楠表叔口述，那个小镇上的鱼是他吃过最为鲜美的。那几天，他吃遍了所有种类，什么烤的，蒸的，水煮的，糖醋的，等等等等都吃了个遍。吃完鱼的他意犹未尽，开始钓鱼，吃自己钓的鱼更是吃的乐不思蜀。人吃饱了，就喜欢没事溜达。小楠表叔就和他的同伴把小镇里里外外周边都逛了个遍。

    事情是发生在他们临走的倒数第二天，导游带他们到小镇附近，一个据说有着镇子里吃不到的鱼的农家乐去逛。这个镇靠山，边上是一大片大片的湖和稻田，自然风光格外的好。加上这块的旅游区是近些年才开发的，并没有特别多的商家入驻，最多的都是原住民开的农家乐。农家乐开张没多少年，周边环境都保留着它的原生原貌，车子是很难开进来的。本来小楠表叔同伴嫌路长，打算原路返回，可被小楠表叔劝说来都来了，干嘛不来尝个鲜呢。只好跟着导游走，这路格外的难走，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农家乐。

    好在那家农家乐的鱼肉的确名不虚传，非常的美味可口，让小楠表叔吃了回来之后还老惦记。小楠表叔说那镇子里的鱼肉已经是很鲜美了，可和那家农家乐的鱼肉一比，简直不值一提。但凡吃过那家农家乐的鱼肉，其他鱼肉在他嘴里都变十分难以下咽，吃过如此鲜润美味的鱼肉，小楠表叔就再也吃不下其他的鱼。于是他想，这么鲜美的鱼究竟是在哪儿捕捞上来的？绝对没可能是和小镇上的鱼来自同一片湖泊。

    小楠表叔就找农家乐的主人打听，问他们鱼是从哪儿捕来的。农家乐主人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听到小楠表叔他们夸他家鱼好吃，一阵得意，倒也没急着和他们讲是哪儿捕的鱼，反而先是给他们讲了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