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血色風暴:血統決定人格
血色風暴:血統決定人格
遷徙的隊伍在野外趕了幾天的路,吃睡都在車上,今兒太陽下山前,總算來到一座村莊,村長同意提供借地紮營的交易,於是大夥就在村子旁的草場空地落腳。 骨堊族名聲本就響亮,錢又給的豪邁,那地方上的人對他們非常熱情友善。 終於可以洗澡、洗衣服,大夥忙著整理平時不方便處理的內務。津抱著幾人的衣服去洗,回程時,遇見一個男孩,又瘦又虛,幫忙背著沉重柴枝,跟在一名婦女身後。 村裡幾個頑童看見他,就圍攏過來,嘻嘻哈哈的嘲弄,「小觥!看這裡!」 在男孩回頭時,頑童朝他扔過去一坨獸糞,眼看就要砸中,卻見那糞停住了,在所有孩子傻眼瞬間,又反彈砸了回去,落在始作俑者身上,大家看到這詭異的情況,哇啦哇啦的叫著全跑開。 小觥也愣在原地,表情很是詫異,不一會兒,他偷偷轉動目光睨向津,發現她也正在看自己,隨即心虛的飄離視線,一溜煙奔回屋子裡,重重關上門。津抱著衣籃的手臂上,源靈生光紋緩緩消退,然後走開了。 不用兩個伴侶開口,桀直接跟當地獵戶購買了頭當天獵到的山獸,扒毛、分切、上鐵叉,劈柴生火,砌爐架,一手包辦到好。 「哇!老公你好棒!」津回來,就看到燃旺的火堆前,桀蹲在地上燒柴的背影,她將東西放下,開心地撲上男人的背,環住他的脖子、頑皮輕咬他的耳朵;桀也忙到一個段落,閒下來了,兩手往後一伸攬住女人的屁股,背著她站起來,剛要轉進營帳裡去,就被幾個魔將攔截,回報事情,並告知隔壁相鄰空地來了個車隊,主人想和他談些事。於是桀背著津走往河畔,緩緩散步過去。 雖說是相鄰的空地,實則受到村莊的土牆相隔,來的團隊陣仗不小,主獸車相當豪華,還有大群守衛,看起來有一定身分地位。 「您就是骨堊魔君?唉呀!久仰大名!」一聲愉悅高昂略帶沙啞的男聲從左方傳來。 津和桀同時轉過頭去,都以為對方在叫他們,在五米的距離外,卻見西馬穿越忙碌人群快步走來,和穿著華貴的胖胖男子招呼照面,兩人互相客套了好一番。 「您就是杜普利城主!遇見您真是榮幸!」 「哼,廢話一堆。」津撇嘴,不高興桀特地前來,卻受冷落。 那杜普利城主只顧跟西馬說話,完全不看桀一眼;而以這樣近的距離,西馬分明也注意到了他們,卻假裝渾然未覺。這也難怪,相較桀一身獵者裝束,還背著自己伴侶,西馬穿著華麗得體,頗有上位者的風範,難怪對方要以爲他才是主領;不過,這種事情桀向來都不在意,既然有西馬處理,他樂得輕鬆,於是背著津又再轉過身。 「關於這一點,就看我們左翼君的決定?」不料,西馬卻突然高聲喊住他。 聽見他拉高的嗓音,津的白眼已經翻到不能再翻,果然遇到一些難以應付的問題時,西馬就會拉著桀去面對。 「咦?哦!啊!您是血爪?唉呀!幸會幸會!」杜普利城主立即熱情上前,兩手伸向他想要握一握。 然而桀卻只是看著那一雙手,沒有動作,然後抬頭對他說:「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杜普利這才意識到他背了人,不方便握手,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於是抓頭笑著說:「是這樣的,血原這段時間變得很躁動,大家走慣的路線,變故很多,我打算讓自己的人馬跟著你們隊伍一起,大家好互相照應,嘿嘿!」 「哦,如果雙方時間配合的上,沒問題。」桀豪爽答應。 「哈哈哈,還請兩位晚上務必到我那邊喝兩杯!這回自卡悅參訪回來,正巧帶了幾瓶當地不可多得的好酒。」杜普利開心地發出邀請。 「好啊!沒問題!」說到酒,西馬很有興趣,更何況還是很名貴的酒,馬上搶著答應下來。 「那就勞右翼君代替我參與了。」帶著重要的人又要執行任務,而血原就在附近,桀想要保持最佳狀態。 「啊,不是要在這待個幾天嗎?放輕鬆一下嘛!」只有自己爽,多不好意思,西馬慫恿道。 桀笑笑,「待下來是為了調查鑽山目前的情況,並非只為休息。我帶著這麼多人行動,就必須照顧好,還請各位成全。」 離開西馬和杜普利後,津忍不住碎碎念:「那個杜普利城主一副貪生怕死的樣子,他們很明顯是看見我們有闊星甲護航,還有英勇善戰、認真負責的血爪大人,想藉此護送他渡過危險的鑽山。想得真美!」 「闊星甲是專門保護妳的,這一點,他藉不到任何好處。」桀安撫她。 「你也是我的。」 「對對對,哈哈哈!」 當晚,左翼魔君家香噴噴的烤肉引來一堆阿貓阿狗前來串門子,不乏村人和同行小族裡的貴族,還有杜普利的千金帶禮物來拜訪。椿蘿本就擅長交際,展現大姐照顧人的氣度,把場子的人打理得服服貼貼,而大部分的人似乎都認得她是桀的伴侶,過去野外狩獵常常遇見打招呼,相處起來更是親切。相較之下,津受眾人重視的程度就低很多,但,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在她的價值觀裡早就認定,受自己重要的人重視才是最重要的,無關緊要的人是怎樣的態度,根本無所謂。所以,一點兒也沒想搶著要大家知道:「嘿!你們看看我!我可是左翼和骨堊王的伴侶。」 她甘心在旁邊,偶爾幫忙烤肉,興味盎然聽大家聊天,觀察他們的肢體語言,頗有一番樂趣。 大夥以椿蘿和杜普利的千金為核心,喝酒吃肉,帳內熱鬧鼎沸,三杯黃湯下肚,話題廣度就越發大膽起來,大扯各家各族是非八卦,當然不會意識到身邊其實有位跟骨堊王族息息相關的人。 「啊,你們肯定沒人料到,這幾年炙手可熱的骨堊后座,最後是由鳳冷王之女奪得。」杜普利的千金喝得滿臉通紅,神色迷茫,突然投出震撼話題,在場所有人無不露出驚訝的樣子。 成為全場焦點,使她份外得意,繼續說:「鳳冷一族憑著全族皆為純血白魔龍,相當傲慢,從來不與外族結親,沒想到,這次竟然大大破了例骨堊王也算撿到賺到,完全不吃虧!」 聽聞這個消息,椿蘿抬頭看向早已一臉驚茫的津,沒想到會從其他族的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莫狄納卻是什麼也沒讓自己知道。 「喝!小女孩,別亂造謠!妳議論的可不是一般人,當心大禍臨頭!」見津的神色凝重,椿蘿呵斥道。 「人家已經成年了!才不是小女孩!」杜普利的千金打了個酒嗝,嘟著嘴努力為自己說的話作證:「這個消息雖然還沒公開,但我跟鳳冷王的妹妹的義女交情匪淺,她才不會空穴來風!」 整個消息就像岩石砸在頭頂,叫人暈眩。 「我去幫桀送晚餐。」津找了理由離開。 外頭夜寒風大,桀跨坐在篷車頂篷的龍骨上,藉由小小的魔能燈照明,進行維修加固。 「你怎麼還在忙?我帶晚餐過來給你吃。」津站到車邊,仰頭看著男人。 「放著,我這邊快好了,好了就下去吃。」 話在喉嚨徘徊再三,津終於鼓起勇氣問出口:「鳳冷族的公主要成為骨堊王后這件事,是真的,還是謠傳?」 桀咬著菸,熟練用獸筋將蓬皮捆緊在骨柱上,說:「是真的。」 「所以莫狄納什麼時候開始和鳳冷族的公主談戀愛?」津問得酸溜溜的。 桀一面忙碌手裡的工作,同時端詳著她:「族政追逐利益,不講求愛情。」 「利益?什麼樣的利益值得他找一個不愛的人睡在枕邊?」津以銳利的字眼,充滿譏諷的口吻質問。 桀用牙齒咬斷皮筋繩,說:「暗冬後一段時間,突現腐疫惡化。加骨德和周邊土地的產出,嚴重影響今年族內的糧食。」 「第一時間求助於灰贊堡的魔瑚溝通者,但灰贊堡換了繼承人,薩女士到外大陸養老,新繼位的阿摩司太過感情用事,藉故推三阻四,不願意在腐疫上幫助我們。不久前在春茶會上,鳳冷族的王主動和吾王相談,表示腐疫這件事他可以幫忙。他和另一名聲很大、專門治療腐疫的尋曦會有交情;只是,這次暗冬過後,腐疫異常猖狂,尋曦會的工作量早安排到天邊遠,鳳冷王可以向尋曦會說情,優先安排人前來骨堊醫治腐疫。前提是,吾王得答應與其愛女結為愛侶,並立她為骨堊王后。」 「這麼重要的事,你們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津激動的握起拳頭。 桀當然沒想到莫狄納沒說這件事,但他也察覺到津此刻的情緒在微妙的爆點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感覺說什麼都不對。 「我去洗澡!」津也討厭這團混濁窒悶的空氣,知道自己的情緒落入遷怒,於是找了藉口暫離現場。 走在野林子裡,她狠狠地踢開擋路的樹枝 他尊王的!想想,莫狄納本來就獨裁慣了,什麼事自己決定、自己處理就好,有事也從不會想找她討論,自己就像他養的一條貴賓狗,偶爾逗逗玩樂。津滿心的埋怨,什麼事都往差勁的方向想。王后要選誰也是王的個人業務,何需向誰報備?她再次感覺到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個,不能接受堊族世界愛情文化的徬徨裡。 負氣的在心裡罵了一輪,隨著情緒宣洩過後,慢慢沈澱,又回到理性上 腐疫在堊領是危害很大而且無藥可救的地癌,能使得大片健康土地在很短的時間內如深秋的落葉迅速枯萎腐爛。這實在發生的太令人措手不及了! 這一切都是政權妥協,和莫狄納在一起的時間越多,津越來越清楚,身處權勢的市儈涼薄,周圍的人不會單純地對受難對象伸出公義援手,而是加以剝削算計,甚至趁人之危,海刮一筆;莫狄納過去曾多次受到其他大族虎視眈眈的危機,他必須鞏固自己,鞏固族裡,他緊急需要這個腐疫治療的手段。 她願意體諒。 莫狄納的柔情依舊歷歷在目,儘管知道他依舊會愛著自己,知道這是場不得已的族政妥協,卻仍舊止不住內心莫名受傷的感覺。 「我也好希望能幫上忙!」她喃喃。 在林子裡散步,津覺得心情平靜很多,啪嚓沙沙,她望見不遠處的樹枝搖晃,接著,一個男孩像一隻猴兒俐落爬上一條巨大蜿蜒藤蔓,在樹藤間翻找著蘋果大的瘤狀物,摘下一顆又一顆放進背囊裡,然後坐在橫枝上,拿出瘤狀果開始吃,吱吱幾聲,手裡的東西瞬間只剩渣渣。一連這麼吸食了十幾個之後,男孩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許多,從高處一躍而下,光影交錯間,津看清楚了那人便是村裡受欺負的孩子小觥,竟在大家休眠的寒夜裡出來找東西吃。這奇怪的行徑,和他吃東西的方式,明顯異於常人。津沒有驚動他,靜默站在樹影間,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林間。 翌日清早,村裡傳出騷動,杜普利城主的家丁被人發現慘死在自家獸圈裡,連同幾頭馴化的珍奇異獸全都支離破碎。由於城主的車隊駐紮村內,但村裡完全沒有發生任何事,唯獨杜普利的愛獸死光,讓他大發雷霆,要村長給出交代。 「啊!我知道!一定是阿里收留的那個小惡魔!自從那小惡魔住進村裡,就連連發生這類怪事!」村長夫人一口咬定。 村長和杜普利隸屬於同一個統治者,權位上的利害關係讓他不敢怠慢,連查都不查就領著村民衝進名叫阿里的婦女家裡,拖出小男孩要他伏法。 聽說抓到了兇手,而且身分相當特殊,杜普利特地從附近請來了高知名度的賞金魔獵團,要將罪魁禍首公開示眾剝皮剃骨。 賞金魔獵團共有八個人,他們大搖大擺來到廣場,姿態相當搖擺傲慢。站出來的女人,一身黑紫色調的衣袍,手上一只大法器,高仰脖子看起來刁鑽驕傲,據說卻是相當厲害的戰巫士。 小觥被五花大綁跪在廣場,齜牙裂嘴,一臉憤恨的瞪著走向自己的戰巫士。 「拜託大人,求求妳不要淨化小觥這孩子他不吸食人呀」叫阿里的婦人跪倒在地上,抱著男孩,大哭求情:「求求妳!他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戰巫士以陰冷的表情居高臨下,看著他們:「惡魔就是惡魔,骨子裏就是惡魔血咒,難保長大以後無惡不作,邪性難改!留著他,養癰長疽,自生禍殃!」 周圍圍觀的人對她所說的紛紛發出認同。津恍然大悟,自己在男孩身上感覺到的怪異,原來來自他本身具有的血咒魔族特質,更驚訝於竟然有血魔可以自我克制,選擇不去吸食別人,僅以魔性植物維持生存?難怪他看起來特別瘦小而且精神很差。 其餘魔獵者以戰巫士為中心圍住小觥,其中一人將婦人阿里強行拖走,接著戰巫士出手了,數道熾烈明光聯合為一攻向男孩,小觥本能猛地扭動身體想要躲逃,但他完全動不了。 就在強光重擊他胸口瞬間,龐大如洪流的能量呈漏斗狀,流暢縮進男孩胸前的一個點上。 「果然邪門!」戰巫士輕哼一聲,再次發出比剛剛強勁兩倍的能量襲向小觥。依舊是四兩撥千金,那些驚濤駭浪的能量再次消失於男孩胸口。 「你!?」 「好傢伙!虛弱不過是他的偽裝!竟然有這麼邪惡的本事!」 賞金團的人全都非常驚訝,紛紛舉起武器,打算一起上。 「欸,抱歉,其實剛剛那些都是我幹的。」津客氣的舉手承認。她說:「你們身為專業應該也早就看出來,小觥的力量其實弱得根本動不了城主飼養的那些異獸。」 戰巫士暗暗打量著津,冷色道:「姑娘,我們不想把事情鬧大,這裡沒妳的事,好好回營帳裡待著吧!」 津兩臂相抱,說:「那位阿姨都說了,這個男孩不吸食人,你們為何執意滅殺他?」看向村長和他的夫人,「莫不是想找代罪羔羊,好向城主覆命?」 「這孩子面上裝作單純無辜,妳可知道,他實際上是喪心病狂的血魔!癲狂邪惡的種族!只會危害世人!不值得任何人替他求情!」被這麼一質疑,村長激動起來,一副替天行道的模樣。 「我不知道。」津一句話回得村長差點被噎住。她淡漠的說:「我不是神,那些判定誰對誰錯的事,太複雜了。但他表明了有冤情,而你們草率斷定,未能證明事情是他做的。」 「證據?他的血統就是純然的鐵證!」村長面紅耳赤,「這種惡魔就算錯殺也只是剛剛好而已!」 到這時候,周圍人群裡竟然也陸續出現不少附和的聲音。 津微微動怒,對村長說:「你是有名望的人,你說的話,大家都信服縱使,這個孩子真的有心能控制自己的咒詛,你們也不信,而執意要殺他嗎?」 「對!只要是血魔就通通該死!」村長豁出去大喊。 「沒錯!血咒魔族就該去死一死!」 「誰叫狗改不了吃屎!」許多圍觀民眾也跟著喊。 面對群眾的無理偏見,津第一次體會到光憑和平和理性也無法解決的事,難怪莫狄納曾不只一次的告訴她,真正所謂的王權,不過是以拳頭服人。她現在也生氣的想把這些不明事理的人給揍飛,但她的身分代表著骨堊,大開殺戒也不是自己習慣的行為模式